沦州府浮阳郡。
酉时三刻,天色渐黑,店小二眼见着邻家的几家店铺都已相继打烊熄灯,唯独他们这家,灯火通明,大门敞开。
“我说这位客官,您到底是来吃酒还是来住店,若是吃酒,小店今日打烊了,怕是要明日再来,若是住店,那便请您移步柜台,我好和掌柜的说一声,让他为您安排客房。”店小二一脸苦色的望着眼前这位爷。
抬眼望去,这家客栈说大不大,说小也勉强不算小,只是此刻其他客人都以离去,只剩下他那一桌。
“不住店……也不想再吃酒了。”那位爷单手倚着头,一身白底祥云暗纹的袍子罩在身上,半披的秀发被他随意的撂在一边。
桌上摆满了已被他和空的酒坛,一,二,三……竟然整整十二坛!那人说完这句话后,便默不作声,双眼盯着被手指轻叩桌面,桌面也随之发出闷响的声音,不紧不慢。
店小二苦着脸,向柜台上的掌柜的使了个眼神。
掌柜的眯着眼,顺着他的方向瞅了一眼,转着眼珠向门口一望。
店小二也像是得了令一般,将搭在肩上布块取下放在一旁,拍拍手掌,一改之前的语气,对着那人道“爷,不是鄙人非得赶你走,属实是本店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望您另寻他家。”
语闭。
那人掀开眼皮,直起身子,将身侧的头发摔在身后,长舒一口气道“行,也不为难你们,给我再装四坛黄醅即可。”
四……四坛!?店小二尤为吃惊,先不说此人已在本店喝了十多坛,据他所知,他们家的酒可是出了名的后劲大,可观他面色,除去脸颊有些微红,并无其他,难道说此人……千杯不倒?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串足有一掌长的铢币‘啪’的一声,便朝他砸来。
店小二先是一惊,随即立马接下这一串铢币。
此刻,正值四月,梅雨天气,午时刚好又下过一场雨,街边湿漉漉的,又长出了大片青苔,十分的不好走。
澹桓一手提着一坛黄醅,一手握着两串糖葫芦,步伐空虚的离开了那家客栈。
晚间的月斜照在山林里,冷风呼啸,打在他的脸上,借着醉意与酒劲,漫步走上山顶。
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恍惚间,貌似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划过他的脸颊,他腾出手,轻轻摸了一把,深吸一口气,将余下的眼泪忍了回去。
说是山顶,其实也只不过是个占地不大的悬崖,崖顶屹立着一颗古树,古树约有一运之久,最远的树枝已经衍生至悬崖之外。
澹桓来到树下,仔细一看才知,那树下竟有一座墓碑,中榜上刻着““沐玥”二字,立碑人正是澹桓。
他弯腰蹲下将手中的糖葫芦插在他的碑侧,道“今年怕是又瞧不见你了。”
他拿出两个瓷碗,将酒水一一倒满,“那天,你说想吃街边的糖葫芦,给你带了两串,年年都有,不怕吃不到。你曾说过来日我要是带了你喜欢的东西,便会为我独舞一曲。”
“……不知可还作数。”月光透着酒水,波光粼粼,他举起一碗猛的灌下。一小片树叶悄然落在了另一个碗中,勾起微微涟漪。
清风拂过他的背影,一位蓝袍仙者轻轻落在他身侧。
只见那人缓缓开口道“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澹桓闻声,起身朝那人行礼“黎筠上神。”
黎筠微微一笑,他虽近万年并不在天界,但五千年前的事却也听说了不少。
当年天帝寿宴,百仙同乐于旭承殿,但唯独花神沐枍与司命君澹桓离开甚早,可正在着期间里,故渊君也就是天帝的亲弟——裴故,被人打重伤,身中剧毒一直昏迷不醒,天帝大怒彻查此事。
裴故身上亦有剑伤,而剑伤正是由花神的佩剑——梓幽所伤。证据确凿,沐枍自然便被人指认为凶手。
后来,花神被剔仙骨于雷台之上,甚至还被种下百世混,历经红尘百世磨难,直到神魂消灭……
“每年的今天你都会来看他,对吗?”黎筠问道,眼睛扫过墓碑时,也有些惋惜。
当年之事定罪太快,也太过蹊跷,若是等他回来,兴许还能查处真相,可如今……时过境迁,有些神仙也不知去了何处,若要查起,属实困难重重。
“嗯,对。”澹桓侧风而站,打在他耳边‘呼呼’的响,乌黑的墨发也随风吹起,随风摇曳着,他接起被风吹落的树叶,将它紧紧攥在手里“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
明月夜,相思长。
皎皎明月,昭昭我心。
若是两地不相闻,愿与君共赏一轮明月。
许久,黎筠忽然开口,打破了这沉静“还差一世……”
澹桓心底一惊,望向身边这人,微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摇头轻笑“就没奇怪过你为何一直找不到他?”
澹桓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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