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藩还想再顶几句,罗龙文却使了个眼色,严世藩只好念道:
“惟灵璧之丕叹兮,憾神坤以通乾罡。
历万古之锤炼兮,含自然以极造化。
……
观庆云之毓魂兮,升碧石以接北辰。
击磬鼓以镇诰兮,听秋水之谓晨风。”
严嵩靠在桥边栏杆上,摇头晃脑地品了又品,感觉这卷青词的确写得很有味道,写出了嘉靖最喜欢的那种仙帝之尊。
“嗯,好,好,的确好……老夫就放心了……”
严世藩、罗龙文、鄢懋卿也是喜上眉梢,严世藩说道:“爹,如今两京一十三省,咱们的人遍布朝野,皇上又那么信任您老,咱们倒不了……就凭徐高张那几个窝囊废,还斗不过咱们!”
严嵩一听顿时不悦,眼中精光射出:“住嘴!他们也都是阁老辅臣,不可轻视!”
严世藩嘿嘿一笑,道:“老爹!朝登天子堂,暮为阶下囚。他们接下来是不是辅臣,还真不一定呢……儿子刚才就想好了,就一个字——参!他们写的青词惹得皇上发那么大火,那就是罪啊,咱们要参,参死他们!”
严嵩白了一眼,讥诮道:“怎么参啊?”
“爹,儿子这就叫老罗写奏折,就说徐阶、张居正所写青词不合法度,不能体会圣意,然后您老的内阁拟个票,让司礼监披了红,叫翰林院那些清流每个人都重新献上青词,每个人都要写,人人都要过关,过不了关的就参!
最后再参徐阶、高拱、张居正,就说他们教导无方,翰林院那伙闲人整日里屁事不干,专门就是诽谤朝廷!如果能在他们写的青词里抓到个把柄就更好了,直接就把徐阶或者张居正逐出内阁……”
严嵩凝神琢磨一会儿,摇摇头道:“如果他们写得好呢?那你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严世藩忽然大笑起来,道:“哈哈哈!爹,徐高张,还有翰林院那些废物,肚子里那点墨水,儿子还不清楚?他们要是能写,还不早就写了?”
罗龙文也凑趣道:“阁老放心,翰林院二十多个侍读,也就那点墨水了,整日读的是子曰诗云,哪里懂青词啊?”
严嵩闭目又想了一会儿,心里琢磨着:徐高张三个人和裕王,里应外合,早晚都会对姓严的不利,果真能逐出一个,那自然是好,就算做不到,也可以打压一下清流的气焰……
“好吧、好吧……你们要作、就作吧,八十了,这条老命早晚给你们作死就是了……”
严嵩独自颤巍巍往前走了,而严世藩、罗龙文、鄢懋卿顿时会心一笑。
……
这边,
徐阶、张居正、高拱在裕王府大厅里已经乱了好一会儿。裕王听了噩耗,本来就胆小,当场差点没被吓晕过去,此时已经到后堂歇息去了。
张居正是有名的神童,却怎么也摸不着头脑,终于垂头丧气道:“徐阁老,皇上到底不满意什么呢?您老的青词,这几年皇上不是很喜欢吗?”
“唉,老夫也是不知啊……”
一想起玉熙宫里那一串急促的玉缶声,徐阶的眉头就深了三分,一下子又老了二十岁。
高拱是三辅,性格大大咧咧,此时吵了半天,却是毫无头绪,不禁心头火起,直说道:
“管他娘!一首青词写不好又能怎么样?我们参奏严世藩贪污的事又不是假的?青词、青词,青词不好,老夫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咱们写不好青词,难道天就会塌下来不成?哼,老夫就不信!”
徐阶听了却是一个劲摇头:你高拱是个粗胚啊,哪里会知道?本朝是青词王朝,要想扳倒严党,青词可谓是第一道关口,连第一关都过不掉,还谈什么拯救万民?皇上今天既驳回了奏折,又否定了青词,那就说明事态有点严重了,搞不好严党就要反击啊……
他正要开口劝说高拱,却见门外远处匆匆走来了四个宣旨太监。
三人赶紧跪下迎旨。
太监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一意敬天,奈何群臣不解天意,所献青词语无伦次,毫无敬天之诚,深失朕望。着徐阶、高拱、张居正,责令翰林院全体臣工各撰青词一卷,隔日呈上,以赎罪愆。钦此!”
“啊?”
“这……”
徐阶、高拱、张居正顿时大惊失色。
“毫无敬天之诚?”
“语无伦次?”
“赎罪?”
这话的份量可是不轻啊,而且还要翰林院全体臣工都要写一份?那不是严党的反击是啥啊?他们聊得到会有反击,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徐阶摇头长叹,心底一阵阵惊恐:老严嵩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啊……这个下元节,怕是清流的一个劫数了?
想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打虎不成,反要被恶虎咬,张居正也是苦笑一声,对高拱说道:“肃卿兄啊,你不是说一卷青词没什么大不了吗?你看看,现在是不是天要塌下来了?”
高拱却早已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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