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落山,黑压压的夜幕就罩住了大地,天空暗淡无星,只剩西边儿还留有一片云光。

黄泥土屋子里,打火石的声音啪嗒啪嗒响着,迸出火星。

半天时间后,煤油灯总算是点着了,豆大的火光明灭不定,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味道刺鼻。

不过无所谓了,屋子里本就臭味熏天。

许善把打火石放回原处,拍了拍抵在门后头的粗木杠子,上手使劲儿拽了几下,木门纹丝不动。

他心头稍安,环顾着四周。

屋子刚才就检查过了,只有门和窗户通着外头,其他地方都封的死死的。

如果真有人破窗放毒或者熏烟,他要么自己开门跑出去,要么就被活活熏死。

现在只能赌一赌,对方和他一样,是个兜比脸都干净的穷光蛋,弄不到毒烟这些东西。

毕竟对面绝对不会知道他先前就被“砍死”了一次。

所以今晚活着挨过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他从床上抓起一把草,折叠起来,当成垫手用的东西,给床头边臭气熏天的木桶换了一个位置。

接着,他去把白纸窗户打开,吹灭了煤油灯。

细小的冷风灌进来,袅袅烟气顺着窗口飘向了外头。

屋子里的气味好了一些。

许善就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看着窗户外头。

对面的一排屋子门窗都大开着,煤油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外头很热闹,晃动的人影站在一起,混杂着走动和说话声。

毕竟才刚刚天黑,离休息时间还远着呢。

不过说不定早上想劈他脑袋的混蛋现在也正站在外头,正悄悄看着这边。

许善就这么沉默站着,等到屋子里的煤油烟味散了个差不多,他关死了窗户,借着透进来的些许微光,避开了臭烘烘的木桶,回到铺着乱糟糟杂草的木板子上,靠着最里面的那堵墙,躺了下去,直到后脑勺枕到手臂。

眼前漆黑一团,屋子里的骚臭味又浓郁了起来,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这样说不定就能在深夜里醒过来,不至于在梦里就给杀了。

可事情总是想着是一回事,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深秋季节天黑的早,现在才刚刚入夜,可能还不到七点,哪睡的着?

而且眼下还正冒着可能被杀的风险,光是想想这个,就更不可能有睡意了。

更何况,屋子里的味道熏得他想吐,还有身下的杂草木板床,也咯的背上又疼又痒。

这么多原因加起来,能睡着就怪了。

许善忍着难受,翻了个身,身下的枯草和灰尘味儿顿时扑面而来。

尽管看不见,但一定扬起了灰尘。

没由来的,他想到了赵铁山白天说过的话:武院的外院弟子们住都是宽敞的大瓦房,睡的还是棉花褥子……比睡草窝要好太多了!

当上外院弟子的前提必须是沸血境,

沸血境不怕邪雾,还能抵抗邪气,还有更好的生活待遇,更为重要的事,还包分配工作!

有生之年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简直让人泪目啊!

而且如果他有沸血境,肯定能反杀外面惦记着劈他脑袋的混蛋!

只要有沸血境……

活了快十八年,许善还从没羡慕向往过什么东西,可这一回,他真的好想成为沸血境。

可惜……

许善叹了口气,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应该是没什么可能了。

他对拳脚功夫根本一窍不通,更不懂什么是沸血,甚至直到现在,这听着都还有点虚无缥缈的味道。

按照武院的规矩,一年内要是成不了沸血境,那就要被赶走了。

赵铁山今天可是说了,他们都是即将满一年的学员……

许善也从不觉得他自己哪里有异于常人的地方,所以,基本上是没可能了。

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就算他不走,这地方也要撵走他了。

不过这点倒不重要,他本来就想跑。

而至于离开武院后是个什么样子,他想象不到,也不关心,眼下只想活过今晚。

他扯开身上的布衫,从最贴身衣服里拽出了一个用层层粗布包裹着的小布袋,白玉玉坠就牢牢地系在里头。

玉坠可关系着他能不能回家,自然是要万分小心收着。

他摸索着解开了布片,又解开了系口的绳子。

顿时,一丝丝微光就从口子里透了出来。

他愣了愣,整个人瞬间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哆嗦着手,扒开了口袋,往手里倒着,一下、两下。

他手上一沉。

掌心里面,小巧白玉坠散发的微光一片清濛,灵动似水。

虽然这光很微弱,连几层布都透不出去,和之前回家时见到的差不多。

可它确确实实亮了!

还亮的这么可爱……

许善傻傻看着它。

亮了,怎么就亮了?

他瞬间欣喜若狂,恨不得放声大叫,恨不得在原地翻几个跟头。

“能回家了?是不是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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