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一阵后,岑蝶发现,段沉并不只在深夜出现。

偶尔,晚上十点多,她刚刚交接班,他就会出现在门口。或是买包烟,或是买瓶水,亦或是买几听啤酒之类。

见到她,会朝她笑笑,说一声“晚上好”。

明明已经互相交换过名字,他也不叫岑蝶本名,只喊她“小朋友”,语气很是随意。偏生,又因为这两个字而显出几分亲昵意味。

但他也不是日日都来。

在段沉没有出现的日子,岑蝶会想,今天,他是不是早就来过了,只是自己还没有开始值夜班,所以没能遇上。

他是下班路过吗?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名片上没写,难道只是游手好闲、沉迷烟酒享乐的富二代?

看起来完全不像。

而且,住在这种地方,家里是不是应该有阿姨司机之类帮忙采购,为什么他会自己来买东西呢?连个保镖都不带?还是说,有钱人家也这么接地气?

还有,为什么会给她名片呢?

是某种社交礼仪吗?

……总之,对于刚满18岁的女生来说,段沉的一切都令人觉得好奇。

在大多数时刻,岑蝶心里都很清楚,自己会产生诸多猜测,这个行为本身就非常危险。

一不小心,可能就要掉进深渊中,粉身碎骨。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

进入七月下旬。

又是新一年盛夏季。

算算时间,岑蝶在便利店这份兼职刚好做满一个月。

店长对她还算满意,将工资打到她工资卡上,又鼓励了几句,这才下班离开。

岑蝶做好交接,结束忙碌。

一抬眼,竟然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半。

外头,除了夏日永不停歇的蝉鸣鸟叫声,空气好像逐渐沉寂下来。

她长长松了口气。

人靠到柜台上。

倏地,手机在口袋里剧烈震动起来。

岑蝶心头一跳,条件反射先拧起眉,顿了顿,才将手机摸出来,低头扫过一眼。

来电显示“张晴”。

果然。

岑蝶不想接,握着手机,任凭它在掌心震动不断。

好半天,动静终于停下。

然而,只刹那,又再次震动起来。

对方似乎不甘罢休。

岑蝶无可奈何,垂下眼,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屏幕上那个绿色接听键,再将手机举到耳边。

“……妈。”

张晴那头十分嘈杂,间歇,还有“哗啦哗啦”麻将牌互相碰撞声。

她一边垒牌,一边劈头盖脸地问道:“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岑蝶:“在打工。”

张晴语气算不上太好,“晚上又没什么人的咯。……你们工资发了没?快转点过来,妈给你保管,等开学了再给你。小孩子家家的,手上不要留那么多钱。”

她这是卡着点来的。

许是被这燥热天气影响,陡然间,岑蝶生出满腔怨气。

她攥着拳,沉声开口道:“现在给你的话,开学还能有钱交学费吗?”

似是没想到这个答案,张晴愣了愣。

下一秒,她猛然抬高声线,“岑蝶,你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还要贪你这点兼职工资咯?”

“那不然呢。”

岑蝶轻轻嗤笑一声。

以张晴这种每天打麻将十个小时的频率,十几年下来,任凭谁来评价,都绝对能算得上沉迷此道、不务正业。至今,还没有走到岑忠那般境地,大抵只是因为她们赌得还不够大,输赢也多有来回。

纵然如此,张晴还是输多赢少。

但凡手上有点闲钱,用不了几天,就会在麻将桌上输得干干净净。

岑蝶做为女儿,哪怕受了再多苦,终归也无权肆意指责父母。

小时候是没办法反抗。

现在,她不得不为自己反抗一回。

“钱我是不会给你的。时间不早了,妈,你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

说完,岑蝶立马挂断电话。

顺利将张晴厉喝声截断在电波彼端。

想了想,她干脆将手机关机,深吸了一口气。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

就这样吧。

等暑假一结束,她赚够学费,就能离开这里去上学了。

岑蝶抿着唇,随手把手机丢进口袋。

一抬眼。

恰好,又撞入一双凌厉眼眸中。

段沉正靠在玻璃门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和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极具距离感。

岑蝶怔愣半秒,脸颊“唰”一下飞红。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通电话,他听到了多少?

岑蝶不想细思,动了动唇,嗫嚅:“……晚、晚上好。”

段沉只“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岑蝶:“还是万宝路吗?”

一边问,一边已经弯下腰,去拉底下柜子。

段沉出声,打断她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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