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天还蒙蒙亮,陆秦的身影慢吞吞地从大厅门前晃过,乱糟糟的头顶翘起两根毛悠啊悠的。

打着哈欠,他忽然停下来,身子往后一探,眼睛看向里边的桌子。

他昨日拿出来的奶糖还放在那,无人乱动。

竖起耳朵听到厨房的动静,估计是他老婶子在,他拎着奶糖回了趟房间,很快拿着两个柑橘出来。

扒拉着门框,“姐?你起了没?”

陆春浓听到外头的动静,身子主动一挡,右手压了压被子,摸到缝在被子里的钱,她指尖微顿,因为刚才一系列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

外面的人还在试探着喊,声线有越来越低的趋势,“姐?姐?”

她伸手理了下往里反扣的黑色顺滑短发,走到门口,一张笑得灿烂的俊脸怼上来,她有些不自在,张嘴就想问怎么了,但还是没说。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日了,陆秦还会因为原身做的事不自在,至今为止,他们两姐弟是家里交流最少的一对。

陆春浓会提点他,就如前天吴婶子给他介绍对象那天。

其余的交流就没有了。

主要是,他也发现陆春浓的脾性是很含蓄纯正那种,可能就是天生的,不善言谈,她会默默关心你,也会在适当时候表达意见,但她就不是那种会主动提起话题的人。

你要是不问,你压根就不知道她在关心你。

就是不知道她跟她姐夫是怎么样相处的。

但这不是他要考虑的范畴。

她今天穿了见偏白灰色的袄子,裹了条红色围巾,衬得皮肤如白瓷般,两姐弟都是显白的肤色,估计是遗传。

这副打扮一看就是早早起来了。

他食指挠了下脸,他往里探头,主动找话题,“姐,东东起来了没?”

“东东和你婶娘在厨房烤火。”

“哦,”在她面前,陆秦都没办法嬉皮笑脸的,“那这个东西你拿着,你和东东和婶子慢慢吃。”

陆秦把奶糖和橘子塞到她怀里,低头就见她冻得通红的手,估计是早起干了活,尾指还有好几个冻疮,一时他心里头不是滋味。

他拿起那块肉晃了晃,笑道,“这儿还有小块肉,待会给家里加加餐。”

说完这话,他准备去找他婶子煮早饭去,不过又停下道,“姐,剩下的几十块钱,我年前会要回来。”

青年身上的衣服也没穿好,后头的领子塞进脖子里头一截,他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屋檐下。

陆春浓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糖果,她唇角轻扯了下,转身回了房间。

听到动静,孙来妹看过去,“大清早就听见你声音了。”

陆秦笑眯眯逗了下外甥,顺手理了两下衣服,扒拉两下头发,“婶子,这块肉怎么弄?”

肉?孙来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抬头,只见灶台上的可不是肉吗?

她惊讶,“这个也是朋友送的?”

陆秦语气肯定,“是啊,也是她太过热情了。”

一大清早,费力跟儿媳解释完为什么一斤二两的肉会变成八两的吴婶子,狠狠打了个喷嚏。

孙来妹轻声哄怀里的孙子先下来,拿起一旁的拐杖借力站起身,观察到陆秦小子是真的愿意把肉拿出来吃,她笑眯着眼睛,“菜园里还有萝卜和蒜,到时候弄个有肉的圆子给你们尝尝。”

陆秦眼睛一亮,“行啊。”

孔东东一把抱住舅舅大腿,眼巴巴的,“舅舅,吃肉。”

对上外甥亮晶晶的小眼睛,陆秦一时有些愧疚肉太少了,伸出手摸了把他的小脑袋。

孙来妹已经杵着拐杖准备忙活了,陆秦上前去帮忙,“婶子,我来。”

“不用不用,”她随口道,“对了,今天大队里打鱼,晚上可就有鱼吃了,到时候能凑成两个菜嘞。”

陆秦一听这话,很是感兴趣,“打鱼?满柱叔有没有说什么时候?”

“定的是中午捞鱼,估摸现在已经是放池塘的水了。”

陆秦点头,把她需要的勺子递给她,“那我中午过去。”

他只能取消今日去城里找朱红的计划了。

孙来妹有些惊讶,但想到他最近的表现,也不奇怪。

以往每年,东东还小需要照顾,所以她们婆媳二人只能去一个,后头也争取不到想要的。

孔家附近住了好些人家,吃完早饭,外头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得知陆秦要去打鱼那边。

陆春浓翻出一条毛巾攀他肩膀他,像是随口说的,“到时候挨着边缘走,别往中间去。”

姐弟俩的长相有五六分相像,陆春浓站直了刚好到他下巴处,这一眨眼,弟弟已经比经常保护他的姐姐高出许多。

“对对对,”

孙来妹跟着应和,以前年年捞鱼找不到他的人影,所以陆秦不知道年年都有人不小心陷进淤泥挣扎了半天。

她靠他那么近说出这番话,陆秦眨眨眼,简直是受宠若惊啊。

见他离开的时候,那股开心劲同以往都不一样,孙来妹收回视线,看了眼儿媳,感叹道,“这样才像两姐弟。”

之前他们姐弟由于脾性不一样,也不怎么说话,但怎么着都比最近强,她都快要急了。

陆春浓怔了下,随后笑了,从兜里掏出一个柑橘递给她。

“陆秦那小子给的?”

而陆秦这会儿已经大摇大摆地跟上人群去了公家池塘。

超过半亩面积的池塘呈不规则的圆形,四周都围满了人。

陆秦本着就近的原则,钻过人群探出脑袋。

“让一让让一让啊。”

两三个汉子挤得身形一歪,回过头来看是谁,正好看到了青年兴奋的脸,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直晃眼睛。

不怪陆秦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城市里,他哪有机会捞鱼。

几乎同时,水放得差不多了,一大群鱼在浑浊的水里在肉眼可见的淤泥里跳跃。

嚯,陆秦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鱼。

江满柱敲响了锣,一群人叽叽喳喳地下了水。

陆秦稍微犹豫了下,随后跟着挽起裤脚,露出比脸还白的两只脚,试探地下了水。

他龇了龇牙,开始加入捕捞活动中。

一条条鱼滑得跟泥鳅似的,别人捞个四五条,他顶多捞起一条。

江满柱背着手在上头喊,他使劲眯了下眼睛,怎么像是看到陆秦那小子了?他觉得是自己没睡好,陆秦那娃那么爱干净,怎么可能会过来。

热闹的捕鱼活动持续了整整两个半小时。

今年是丰收的一年,站在上面帮忙将大小鱼分出来的妇女们,一个个露出了收获的笑容。

始终记得姐姐教的话,陆秦一直靠着边缘走,所以等到上岸的时候,他在淤泥中活动自如,三两下爬上了岸。

来不及洗刷,分鱼还要一段时间,等天黑了就看不清了。

一群人挤在大队坪上,江满柱面前是用破雨布搭起来的简约版蓄水池,里头的鱼跳来跳去。

“排好队,都排好队分鱼了啊。”

陆秦靠着蛮力挤在前头,竖起耳朵听他们怎么分的。

“家中有两个成人挣工分的,每个人两条大草鱼,两条小鲫鱼;家中有......”

说完要求,便开始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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