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身后抱着他的那个人极度不耐烦的情绪,林洛离只将自己团起来,偏过脑袋拒绝。

过了会儿彻底没了动静,他也开始发慌,又望了眼那药碗嘴巴无声开合了一阵,轻声吐出一个“苦”字。

关荇彻底给气乐了,又不是个孩子,喝个药的事儿还这么麻烦,难不成她还得千娇万宠地哄着他喝,活像找了尊祖宗回来供着。

她也不乐意惯着,端着碗,利索地推开人准备起身。

身子刚一抬,怀里原本柔柔弱弱躺着的人就眼疾手快地抓紧了她的领口,一点没了病中的迟钝,力道大得快洒晃了关荇手里稳稳端着的黑黄色药汁。

要不是看到了他眼里盈盈落落的迟疑和惶恐,关荇真当他想毁尸灭迹彻底糟蹋了这碗药。

“怎么着,又想喝了?”

关荇被扯得从头顶俯视着他,也没用勺,直接把碗递了过去,盼着他早点喝完拉倒。

而林洛离虽然冲动地留住了她,不想她生气,可依旧打心底不愿喝那碗药,缓缓伸出舌尖刚尝了一点就苦巴巴地抬头看过去,皱起鼻子一脸的怨怼。

坚持对望了好几个来回,林洛离忽地见着被他强力揪着领子弯下身来的女人奋力一仰头,万分英勇地喝下了那碗实在难以下口的东西,看得他咽了咽口水,稍稍褪去舌尖几分苦。

很快嘴巴就被迫张开,四唇相贴,一股药汁落得满嘴都是,苦涩浸满了口腔。

震惊之下,林洛离全然忘记了挣扎这回事,只是傻愣愣地瞪大了双眼,把手心里的衣料捏得更紧,拉得更近,喉咙自主吞咽起来,苦涩的药汁沿着喉管缓缓落到了胃里,前后也就一息之间。

干脆地喂完药,关荇很快舍去了这抹还算可口的柔软,也没留恋,后劲再大也早就被这一嘴的酸苦味给冲没了,哪儿还容得下暧昧缱绻。

怪不得他不爱喝这药,等明天还得让那大夫回来换个味道淡点儿的再给他吃。

带着清空的药碗,关荇心情甚好地走了,只留下脑子发懵的林洛离傻在原地。

没了人支撑,他也就这么自己裹着被子慢慢滑了下去,侧躺在枕头上,直瞪着昏昏暗暗只有个轮廓的帘帐发了好一会儿呆,什么头绪也没有。

药性在身体里不断翻滚,一寸寸击破了他从身体到思维的各处防线。

就在忍不住快要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小心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还留有余热的嘴唇,又被烫得慌张收了回去。瞬间热气冲顶,雾气突然蒙住所有的感官,拼了命要赶走这段记忆。

等关荇漱了口打转回来的时候,林洛离早就睡得天昏地暗,嘴里不知道哼唧着什么,不时带着哭腔低泣两声。

她把人往床里推了点儿,一摸他摆在被子外的手,全是凉意。于是她也懒得再扯床被子,直接钻进了林洛离的被窝里,把他搂在怀里捂着。

指尖被攥在手心里暖,发颤的身子也自觉贴近热源,将无比冰凉的脚浅浅抵在了她的小腿上摩挲。

关荇被这俩冰块冻得“嘶”了一声,不过低头见着他渐渐放平的眉峰,火星子刚窜出来两下就湮灭了。

早知道让李二弄个汤婆子进来省事。

两人离得近,林洛离嘴里的呓语也全落进了关荇的耳朵里,凄凄楚楚地喊着爹、娘,唤着自己的小名,满腔悲凉都化作流进枕头里的水。

梦外不曾出现过的哀伤,皆在此刻肆无忌惮地爆发宣泄,全然忘记了已为人夫人父的矜持自制。

一只手恍然间落在他手臂上轻拍,稳着他的情绪。像幼时夏夜,母亲在院子里喝酒舞刀,而他躺在一边的藤椅上被爹爹哄着入睡,如此亲切,向后越坠越深,被包进了一张温柔又危险的网。

这一觉安然睡到大天亮。

今儿个天气不错,山里也没起雾,清早上院子里就亮堂堂的。

李二做着早饭正疑惑着主子这么晚怎么还没起,俞虹也唉声叹气地坐小炉子旁煎药,就怕昨天晚上又出了什么事儿。

闭眼躺着的关荇早醒了,不过昨晚帘子拉得紧,居室内没能透进来半点光,看不清时辰。

窝她怀里睡得正香得老男人鹌鹑似的缩着,她一动就得跟着醒。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要事,关荇索性就没动弹,让他枕着多睡会儿,毕竟把人闹成这样她也良心发现准备负点责任。

唯一不太舒服的地方就是这病人捂出了一身的汗,前胸贴着后背那块全湿了,沾在一起,黏得紧。

睡着的人可能也觉得不对劲突然扭了扭腰翻了个身,转成了面对面的姿势,在关荇的注视之下缓缓睁了眼。

关荇有趣地看着那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换了好几轮,从迷糊到睡饱的餍足,再到惊恐震怒义愤填膺。

不等林洛离推开她,关荇便占着先,将他裹着被子一把推开了去。

她曲腿朝里坐起来,对着林洛离单手拎了拎自己湿透的前襟一脸嫌恶道:“等会儿记得把你用过的东西全拿出去扔了。”

说完关荇便下了床,扯着厚厚的帘子一拉,大片的阳光蜂拥洒了进来,晃花了林洛离的眼,竟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也忘记了生气的情绪。

等他重新清明过来人早走得没了影子,没给他留下一点反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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