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即是一桩悲剧
必得以死来句读。
你真是一个令人欢喜的人
你的杯不应该为我而空。
——简媜《四月裂帛》
冬喜从主宅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乌青的天边聚着一团灰蒙蒙的云,像是在酝酿一场阴雨。昭山这座城市地处东南,每逢深秋,气候总比较寒凉怪异。
走之前婆婆给她打包了大大小小的中药材,说是吃了能生儿子,坐在婆婆安排接送的车子后座,冬喜模样本就娇小,乍一看几乎快被中药淹没。
这次负责接送的司机换了一个,中年男子沉默寡言,车厢安静而又逼仄。
本来一路上好好的,可世事难料,在距离家只剩不到一公里的时候司机突然接到电话,说他怀孕的老婆出了车祸,车子陡然一阵剧烈颠簸。
冬喜听见这个不幸的消息,抓住中药袋子的五指也是一阵不自然的蜷缩。望着车窗外一帧帧掠过的风景,茫然了片刻后她主动说就送到这里吧。
人命关天,分秒都是时间。
司机师傅千恩万谢,车子唰的掉头就走。
下了车,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尾,冬喜的肩头耸下去半截。
风吹在身上有些凉,但好在已经离家很近了,眨动几下干涩的眼,视线收回她继续朝前走。
徒步走了两百米,雨渐渐坠落,很小,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绵绵细雨,冬喜走了好半天才察觉。
幸亏家里有个爱操心的佣人提前出来迎接她,望见在细雨中徒步的小夫人,佣人怪叫一声连忙奔过去,将伞盖在冬喜的头顶,并且不住地埋怨说:“什么杀千刀的司机,怎么不把您送到家门口,丢在半路是几个意思?”
“他老婆出事了。”冬喜说。
她人小气息也淡,语气平平,累了一整天脸上没什么血色。
望见冬喜手上又是拎着大包小包的滋补药,根本腾不开手,佣人妈子顿时不说话了,而是赶紧帮她提。
细雨疏慢,又幸亏佣人来得巧,冬喜身上万幸没有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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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望见小夫人又雷打不动地带回来这些神药,佣人们不禁交换了眼神,纷纷替她觉得不值。
生儿生女看的是男方,又和女方没什么关系,就连家里上了年纪的佣人都知道吃这些药材没有用,可她们这位年轻的小夫人却像是被洗了脑一根筋似的,回回都认真不已地将这些药材分好类每天按时冲泡服用,有些实在太苦太难以下咽的,她就含个蜜枣,泡发开的黑黄色药水顺着喉咙喝下去的时候她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不过要说这些动辄卖到几千块的中草药实质的成效,大概就是她紧紧巴巴地从九十二斤胖到了九十五,至于生儿子,影都没有见着。
今天也不外如是,回到家,冬喜将她们遣散后兀自拎着大包小包的中药上楼,她想赶紧将这些药材分好类,然后拍个照片发给婆婆。
她只顾着闷头朝前走,没注意脚下,突然,脚底被障碍物绊了一下,电光火石间,冬喜本能地闭上眼。
预料之内的痛感没有袭来,下一秒她陷落进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冒冒失失的。”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男人皱起眉,“是去哪里做贼了?”
他穿着黑色正装,轻易单手搂住冬喜的腰,避免了她摔跤。
冬喜惊慌之余,猛地睁开眼,抬头对上男人那张泛着冷峻意味的面容。
是顾延。
她一愣,紧接着立马站直,迅速将那些中药材藏到身后,视线有些躲闪。
才不是做贼去了。
顾延瞥见她欲盖弥彰的小动作,缓缓又逼近她半步,面容似水,沉声:“是又从外面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后背藏的什么?”
冬喜嗫嚅了一会儿,瞒是瞒不住了,于是小声回:“是中药...”
“中药?”
顾延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他周身萦绕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凛冽气息,是冷香的味道。
那味道像雪松,像泠泠流淌的山泉。
听见这个回答,他挑眉淡淡开口:“我看你活蹦乱跳,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听他调侃完,冬喜的脸上一阵火烧。
她当然没有生病,这些药是生儿子用的。
受不住被他这样地盯,冬喜连忙解释说:“这些是母亲买给我的。”她声音闷闷的,“是她特意给我准备的,说是吃了能生大胖小子....”
冬喜的声音越说越低,后边生大胖小子那句顾延没能听清。
“什么?”顾延再度挑眉。
冬喜嘀咕完,立马又果断摇头:“没,没什么。”因为婆婆说了,这些事不希望让顾延知道。
问是问不出什么了,冬喜说话躲躲闪闪,加之时间已经不早了,顾延低头看了眼腕表,已经快七点,他一会儿还有个重要的会要开,因此他并没有准备逗留太久。
顺带最后再看一眼自己那满脸犯了错模样的小妻子,顾延就准备离开。
和顾延预想的一样,小妻子形容举止呆板且无趣,说好听是安安分分,说难听些是有些畏手畏脚,这些特质和她那张漂亮的脸相比简直有些违和。
察觉她的手已经被袋子给勒红了,顾延面露出些许无奈,缓缓摇头,接着倾身从她身后夺过那些大包小包的乱七八糟的物品,转头递给身后的助理,言简意赅吩咐说:“替夫人送到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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