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策的动作很快,就在姜姜表达出自己想法的下一刻,便招来亲随为她安排住处。

临走前,姜姜突然想到那两个人贩子,赶紧拽住陆长策,连笔带划地细细描述了一下两人的样貌。

那两人这么熟练,她怀疑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虽然牙婆这个行当在古代合法,但那两个的行为已经足够称之为拐卖了。

陆长策眉头立刻皱紧了,寒冽的眼里掠过了点儿厌恶,“此事我会亲自处置。”

得了陆长策这一份保证,姜姜立刻放了心。

就这样,姜姜暂且在京城安顿了下来。

陆长策给她安排在一条叫金鱼巷的巷子里,左右住的都是平头老百姓,家境都还算殷实。

姜姜对外的借口是父母双亡,变卖了家中祖产,来京城投奔亲戚,没想到亲戚已经离开了京城,只好用积蓄买了个小院子安顿下来。

陆长策并不常来看她,姜姜反倒更适应这样的日子,除了偶尔会想起父母一切都很好。

好在她还有个弟弟代为尽孝。当初父母为了生她弟弟将她养在姥姥姥爷身边,也因为如此,姜姜和父母的感情并不算太深厚。

搬过来之后,姜姜便开始整理小院子,侍弄花草。

种了一些蔷薇、木芙蓉、紫藤、栀子,玉兰、山茶……

虽然没多风雅,甚至将玉兰和山茶同种,还常被人诟病为俗气,但胜在热闹。

眉眼弯弯,洒出一把种子,一落地便是一个春天。

当然,姜姜偶尔也会从邻人口中听到谢璋的消息。

或许是因为他个人经历的传奇性。

谢璋他少时便罹患痼疾,以一身沉疴病骨潜伏数年,暗中为当今圣上,昔日的五皇子沈植谋事。

先皇病逝后,五皇子沈植从两位兄长中杀出一条血路,登基称帝。

这一场夺嫡之争,也惊艳了当时对谢璋不抱任何期望的谢家。

当初谢家日益衰微,谢氏将隳,是有从龙之功的谢璋,又肩负起了昔日谢氏的荣光,与沈植一起,重振朝纲,核地亩、清吏治、灭夷狄挽大厦于将顷。

姜姜从前见过沈植,是很温柔的性格,还给她买过糖吃,不过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沈植的真实身份。

沈植与谢璋二人不是兄弟,更似兄弟。虽然谢璋年纪不过虚长沈植两岁,他也依然尊他为老师。

可听老百姓话里的意思,他们兄弟二人政见不合,早已分道扬镳,这些年来谢璋一意孤行,为了成事,抓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紧,独断专权,渐渐在朝野上下掀起一股“倒谢”之风。

百姓怕他、敬他、非议他。

即便在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中,他的出场频率依然很高。

尤其是贺从霖一家才被满门抄斩不久,忽然有传言称他要定亲。

前脚刚抄了自己昔日好友贺从霖全家满门,后脚就洞房花烛,就连老百姓们也有些受不了他的冷酷独断。

姜姜的邻居里有一个名叫梁延兰的姑娘,人称梁三娘。

古代的女人们常常会聚在一起做针线,姜姜也喜欢搬着小杌子津津有味地听她们说八卦。

梁延兰夸过姜姜针线活做得漂亮,不输那些大户人家们养的绣娘。

其实这是她跟随谢璋生母白氏练出来的。

谢璋的母亲白氏,在出嫁之前绣工便名闻京城,姜姜学了她三四分便够用了。

这次说到谢璋要成亲,梁三娘颇为感慨:“本来还以为谢大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了。”

有婶子问:“哪家的大小姐。”

“好像是……兵部尚书家的?”

“孟静蕤?”姜姜下意识脱口而出

“什么?”梁延兰和几个婶子都惊讶地看着她。

“没什么。”姜姜忙闭上嘴,摇了摇头。

即便梁延兰再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也猜不到她和当今首辅之间的那段过去。

奇怪的是。

再听到谢璋要成亲的关系,成亲对象还是孟静蕤,姜姜却一点儿都不吃惊。

她还记得孟静蕤。

生得很漂亮,个子高挑,与谢璋少年相识,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当真如一对璧人。

听说谢璋这些日子又与兵部走得近。

就好像……除了她也没有人更合适了。

她曾经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自己“荒谬的爱意”,怕被谢璋察觉。可谢璋何其敏锐,很快便觉察出她禁忌的想法。

他什么也没说,却用实际行动转头接受了家里的相亲安排,从而结识了孟静蕤。

在谢璋赴那场名为踏青宴实为相亲宴的前夕,她大脑一热,想都没想,和谢璋告白了。

她以为,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可事实证明,不管她提前多久说,除了让她被打击得更早一点外,没有任何区别。

姜姜固执地,将唇抿得近乎泛白:“你不喜欢她,你甚至都没见过她!”

“成亲不需要喜欢。”谢璋的回答很简洁。

她惊愕地看着面前狐裘裹身,眉目疏冷的少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她简直无法想象,他愿意和一个陌生人成亲。

在她心里,谢璋其实是冷傲的,目无礼教的,一意孤行甚至于刚愎自用的。

可偏偏这样目无礼教的他用“兄妹”这两个字牢牢地困住她不得存进,可偏偏是这样目无礼教的他,愿意和一个陌生人成亲。

接下来的对话实在太过惨烈,每每回想起,漫天的的难堪与羞耻,都让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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