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着骡车,颠颠簸簸,大约一个时辰到了四有县。

一进城,中心大街从眼前延伸开去,又直又阔,道路两边有客栈、酒肆、赌坊、成衣铺子……各种门店,一应俱全,看起来完全没有偏远县城该有的落寞,反而带着中原城镇的繁华。

骡车停下来,池渊从车上跳下来,推醒睡着的初一,转身又把还在稻草垛上做梦的丢丢抱了下来。

丢丢年纪小,睡着了不容易叫醒,池渊想反正小娃儿小小一只没什么重量,就没叫醒他,直接扛在了肩上,朝老伯欠了欠身。

老伯为人热情,笑呵呵说着客气话,指了指不远处客栈:“前面有家客栈,马上就要到鲛市开放的日子了,小兄弟要是打算在城里住几天就得提前订房,不然等鲛市一开,县城人满为患,很难找到住的地方。”

“知道了,多谢老伯。”池渊站在路边,一肩扛着丢丢,另一只胳膊抬起,朝老伯挥了挥。

目送老伯离开,池渊眼睛盯着某处,过了一会儿脚也跟着动起来,走到刚进来的城门洞口。

灰砖垒起的城墙上贴着一张告示,看内容还是一则求医告示,写的是城中一张姓员外的儿子生了病,如果谁能治好他儿子的病,他愿意出三百两银子作为酬谢。

三百两!池渊眼都直了。自打从鬼医谷出来,他还没见过这么多钱,要是能把这三百两赚到手,剩下来的时间里不仅能好好吃喝玩乐一番,说不定还能帮丢丢和初一找个好归宿,只是不知这张员外的儿子得了什么病。

这么想着又把告示读了一遍,结果发现上面确实没有任何关于病情的只言片语。

这就怪了,一般贴出寻医告示都会写明病情,即使不写得那么详细,大致情况也是有的,以便让大夫判断此种病情是否在自己的所学范围之内,不然市井江湖这么多走方郎中,若是人人都去视诊一番,这病人不病死,也得被诊死、烦死、吓死了。

就在他感到奇怪的时候,一个大叔走了过来,盯着他腰间的串铃和初一抱在怀里的药箱,问:“你们是郎中?”

来人推着手推车,车子破旧,空的,上面还挂着几片烂菜叶子,看样子是个菜农,住在城外,刚卖完菜,正准备回家。

池渊笑着接话:“是啊大叔,我看这告示上也没说得了什么病,正打算去试试。”

菜农看样子也是个喜欢与人说闲话的,眼睛一亮,撂下手推车,抓起车把上的湿手巾擦擦油光亮的脖子,那神情跟听戏似的,就差抓把瓜子磕着了:“你们来晚了。”

“这人儿子的病治好了?”池渊扭头,视线落在告示上。按理说如果病治好了,主人家一般会把告示撕掉一角或者用笔在上面画个标记。可这张告示看起来还很完整,甚至都没有风吹雨淋的痕迹,应该是才贴上去不久。

“这倒不是,只不过这家人前段时间失踪了。张员外一家,包括他那生了病的儿子,一夜之间都失踪了。”

“什么叫失踪?”

丢丢被池渊和菜农的说话声吵醒了,眼睛都没睁开,撅起小嘴,拱拱鼻子,搂着爹爹的脖子,换了一边肩膀,又睡着了。

菜农停了一下,等丢丢睡熟才又说起来。据他说这张员外不是本地人,出身贫寒,直到四十多岁都还没娶上媳妇儿,八年前不知做什么生意突然发了家,带着万贯家财来到四有县,花钱捐了个官,摇身成了张员外,娶了个漂亮媳妇儿,生了对龙凤胎。可惜儿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不说,脑袋也有些愚钝,所幸女儿争气,像是在娘胎里抢占了所有灵气,生来就聪慧异常,半岁就会说话,五岁就会作诗,六岁写出来的文章就已经引经据典,不输秀才。张员外是个有名的女儿奴,几乎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女儿,不管走到哪儿都得带着,尤其喜欢带她出入一些文人场所,逢人便吹,倘若女儿是个男孩,考个状元定不在话下。

然而,好景不长,两年前张员外的儿子患上严重的肺病,没多久,女儿也被传染了,找遍了大夫都无能为力。有人猜张员外当年可能是发的黑心财,眼下这就是报应。张员外不信邪,孤身一人去了趟鬼医谷,花重金请出了鬼医宋意,总算有了个好结果。不过也只是治好了龙凤胎中的一个,儿子活了,女儿却死了。那之后,张员外就性情大变,也不招摇了,偶尔还跟患了失心疯似的,嘴里念念有词,嘟囔着对不起女儿。

一个多月前,张员外的儿子竟又一次生了病,和上次一样,病得很重,寻常大夫束手无策,只是这次奇怪的是,去瞧病的大夫虽然没有一个瞧好的,却都拿到了一大笔封口费,不让他们对外透露儿子的病情,仿佛儿子得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

“一个八岁小儿,能得什么见不得人的病?难不成是花柳病吗?毛都没长齐吧。”初一在旁听着,忍不住插了一嘴。

池渊神情不悦地瞪他一眼,意思是你一个十二三的小屁孩毛就长齐了?有脸在这说这种污言秽语?

“哈哈,话糙理不糙。”菜农被这话逗乐了,“不过要真是花柳病那还算好的,起码有得治。我听人说,张员外儿子得的病闻所未闻,一夜之间肚子涨如八月孕妇,大夫诊脉之后都说这孩子没病,只是怀孕了。”

“怀孕?张员外这儿子是男的吧?”初一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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