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离开之后,金猊便在赵大爷家附近找了个视野好的隐蔽之处守株待兔。
只是这赵大爷也不知是不是太谨慎伪装的太好,金猊眼睛都盯酸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动。
回家之后,赵大爷锁好门窗,就开始生火做饭,吃过晚饭,天色就暗了。他不敢回屋睡觉,就抱着装着小孙子的背篓坐在门槛上,就着昏暗的天色一边编竹筐,一边絮絮叨叨和小孙子讲些陈年趣事。
襁褓里的孩子大约是太小还听不懂,没什么反应。倒是藏在暗处的金猊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这赵大爷要是去茶馆当个说书先生,生意应当十分火爆。
时间就在老人絮絮叨叨的声音里消磨过去。
入了夜之后天色彻底黑下来,金猊看着点起灯笼,坐在暖黄烛光中抱着襁褓轻轻拍哄的老人,甚至生出了些大师兄是不是猜错了的疑惑。
但旋即他又将这念头赶苍蝇一样敢开了。
大师兄必然不会出错。
他做了个深呼吸,重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继续盯着赵大爷,势要找出一丝不妥来。
这么目不转睛地盯了一刻钟,虽没从赵大爷身上发现不妥,但也还真让他找出了一丝不对劲儿来。
——赵大爷抱在怀里的襁褓也包得太严实了些,连面孔都没露出来。
虽然金猊没照顾过婴儿,但也知道这样容易把孩子闷到。
而且现在想来,虽然他们第一天借宿时就知道赵大爷有个小孙子,但那小孙子一直被襁褓包着放在背篓里。赵大爷虽片刻不离地背着,但实际上他们却从没见过这个“小孙子”真容,也没听这孩子哭过一声,乖巧得有些诡异了。
这“小孙子”不会有问题吧?
襁褓里的真是个婴儿吗?
从前听过的种种鬼怪故事纷纷涌入脑中,金猊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襁褓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时候他只恨自己平日里没有好好修行,如今只有脱凡壳境。若是入了忘尘缘境,想来就不会瞪得眼睛都酸了也瞧不清楚了。
就在他伸脖子瞪眼使劲瞅的时候,那挂在屋檐下晃晃悠悠的灯笼,忽然就灭了。
陡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金猊吓了一跳。闭了闭眼适应了黑暗环境之后再看去,就发现坐在门槛上的赵大爷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个孤零零竹背篓放在门槛边。
这场景越来越像志怪故事了……
金猊只犹豫了一瞬,就从藏身地跳了下去,鬼鬼祟祟摸到了背篓边。
他倒要看看这襁褓里包着的东西到底是人是鬼。
两指捏住暗红色花布襁褓的边角,一点点将之掀开——
露出里面被严严实实包裹的一尊木刻雕像来。
雕像是三四岁的孩童模样,五官栩栩如生,眼睛部位用漆点了睛,本该是十分灵动可爱的模样。但此情此景,再可爱的雕像,也无端多出了几分邪异。
金猊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没敢打草惊蛇,准备将襁褓还原就离开。
但就在他垂头还原襁褓时,那雕像却忽然咧嘴对他笑了一下,用清脆的童声叫出了他的名字:“金猊。”
声音钻进耳朵里,金猊只觉整个人如遭锤击,思绪和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就像被扔进了粘稠的水中,明明神智清明,却再无法控制迟钝的身体。
中招了。
他第一时间想要拿出引雷符破局,但迟缓的思绪让他的反应也变慢了,手伸出来,却像慢动作一样,迟迟没能碰到引雷符。
这时屋里已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赵大爷离开后又回来了。
对上这尊诡异的木雕之后,金猊已经不敢去想赵大爷那张慈祥和善的人皮之下藏着的是什么了。
他飞快思索着应对之法,因为紧张额头沁出点点汗珠。
脚步声越来越近,赵大爷的声音远远传来,却近得就像在耳边:“灵山啊,爷爷给你把拨浪鼓拿来喽。”
暖色的烛光蔓延过来,提着一盏新灯笼的赵大爷顿住脚步,看见维持着诡异姿势动弹不得的金猊,幽幽叹了一口气。
金猊:“……”
这是被发现了真面目演不下去要杀人灭口了吗?!
我要完。
他瞪大了眼和对方对峙,心里其实已经慌得不行,努力控制着右手去够腰间的引雷符。
快点快点,只差一点点了!
就在金猊在心里疯狂咆哮时,赵大爷动了。
他将灯笼放在地上,走到背篓边将里面的木雕抱了起来,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它:“仙师不是什么坏人,让他走吧。”
那木雕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表情,眼睛转向金猊,眨了眨。
金猊身上的桎梏顿时便消失了。
他按住腰间的引雷符飞快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赵大爷:“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南槐镇上的猎户,祖祖辈辈靠山吃山,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赵大爷用襁褓将木雕仔细包好放进背篓里。
“儿子媳妇走了,就剩下老头子和小孙子相依为命。我们没有害过人,不想为难仙师,也请仙师也别为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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