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向日葵:

大家好,我今年十九岁,现在正在读大一,我喜欢阅读,读书口味比较杂,基本什么书都看,平常也会运动,但是运动细胞比较一般,没什么特别擅长的,还有我喜欢研究琢磨一些美食,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

帖子下面的回复五花八门。

“口味杂”、“运动”、“美食”、“一些朋友”这些词汇被强行拆解到与性有关的方面,还有“向日葵”这个id也被调侃不已。

邮件上同性网站的背景贴图极为清晰。

“公司里有志趣相投的朋友吗?可以联系我,我是张向阳,一朵向日葵,一个同性恋。”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冷风吹拂着发梢,张向阳站立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电脑屏幕,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早上发生了那么多怪事。

是他在做梦吧?

他太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性向,所以才会做这么离奇的梦。

“这个邮件是你发的吗?”

张向阳一声不吭。

“张向阳,”HR语气冷淡,“这邮件是你的邮箱发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一朵向日葵是不是……”

张向阳的耳边嗡嗡的,他已经听不清HR在说什么了。

“你的密码怎么永远都是名字加生日,”温柔的脸庞滑过一丝宠溺的笑,“都不怕被盗号?”

“师兄怎么知道我公司就在这儿附近?”

“这很难吗?”

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而缓慢。

张向阳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操场,他跑啊跑,跑得实在太累了,都有点……喘不过气了……

“张向阳!”

*

梦做得好长。

断断续续的,思绪乱得要命,一闪而过的片段里,有人在哭,有人在笑,笑声与哭声都很尖锐,戳着太阳穴,像是要从他的脑子里蹦出来。

张向阳心想他果然是在做梦。

他得醒了。

醒了就没事了。

张向阳睁开了眼睛,入目竟然是一片雪白,他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很迟钝地感觉到手背上的冰凉,他转过脸,一眼看到了手上插着的针,视线爬上去,两个吊瓶挂在架子顶上。

这是医院。

他住院了。

两个信息不紧不慢地进入张向阳的大脑,然而张向阳还是没回过神,他一点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手是冰的,脑子是空的。

直到护士推门进来,张向阳才略微恢复了一点神智,他问护士谁送他来的医院,他挂的又是什么盐水。

“救护车啊,”护士仿佛觉得很好笑似的勾着唇,态度说不上坏也说不上好,“葡萄糖和镇静的,你同事先走了,吊完水记得去缴费。”

张向阳点了点头,“谢谢。”

护士走了。

张向阳躺在病床上又闭上了眼睛。

他什么也没想。

像从前每一次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态一样,他把自己的灵魂赶进了个小房间,小心翼翼地上了锁。

张向阳闭着眼睛,侧过身,将自己的身体微微蜷缩。

缴费出院的时候,张向阳接到了hr的电话。

“喂,向阳,现在身体怎么样,没事吧?”HR的语气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是亲切,比早上与张向阳面对面说话时要柔和许多,只字未提早上发生的事。

张向阳的脑子一半还是空白的,他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浑浑噩噩地沉在湖底,另一个温和机械,在继续处理着他所收到的信息。

“没事了。”张向阳轻声道。

“这段时间你们部门小组负责的那个项目确实进度有点赶了,你身体上撑不住,公司这边很理解你,”HR顿了顿,“这样,你暂时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你看怎么样?”

张向阳拿着手机站在医院的大厅里。

医院人很多,即使是工作日也依旧是人山人海,拎着各色袋子的人走来走去,行色匆匆,立在医院的地图前找着自己该去的地方。

张向阳心想他又该去哪呢?哪里能治好他呢?

“好的,”张向阳平静道,“谢谢。”

医院附近就有地铁站,张向阳搭了地铁,不是上班高峰的地铁仍旧是没有座位,张向阳拉着拉环低着头。

“小伙子。”

“小伙子?”

被叫了两遍,张向阳才意识到前面的老人正在叫自己。

满脸慈祥的老人正看着他,“你哪一站下啊?”

张向阳有些迟钝地报了站名。

老人道:“我下一站就下了。”

张向阳还是神情呆滞地看着老人。

老人指了指自己的座位。

张向阳又是呆了半晌,他反应过来,语速很慢道:“谢谢。”

下一站到了,老人站了起来,她拉了张向阳的胳膊坐下,“小伙子,你脸色不太好看。”边说边下了地铁。

张向阳坐在位置上,他看到对面玻璃上隐约映照出自己的轮廓。

地铁飞驰而过,玻璃外头忽暗忽明,他看不清自己的脸。

张向阳心想他会不会真的是在做梦?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醒,这是个梦中梦,连环梦。

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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