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接近傍晚时分,刘胤才从马蹄巷离开,期间严词拒绝了一个半老徐娘的勾引。

三绕两绕,在一条条居民街穿梭,为的就是回家的路线不暴露。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盯梢的好手能不被他发觉,那不就成隐患了么。

途见一群人围着看热闹,他不由凑过去瞧了一眼。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跪在地上低着头,头上插了根草,不说话就那么跪着。

他身边有张草席子上躺了个人,因身上也盖了一张席子而看不清样子,只见一双沾满黑污垢的脚掌露在外面。

这是...卖身葬亲人?

刘胤停了一会儿,听一旁人的窃窃私语,可怜之言,总算是给听了个明白。

原来这少年的父亲是个老赌鬼,早些年因家徒四壁而气跑了母亲,只留下他爷俩儿。

可即便如此,这老赌鬼还想着翻本,终日混迹于赌场,父子俩儿的生活全靠这孩子去码头做苦力维持,有时这老子没钱赌了,还会打骂他儿子搞不来钱,真真是令人可恨。

这不,报应来了。

昨天饮了几瓶猫尿,感觉自己运头儿上来了,就去赌场耍了一把大的,连家里那破房子也押了出去,然后又向赌场借了许多。

结果不用多说,一股脑儿全送了庄家,在酒劲的作用下还特别硬气的说要钱没有,房子也不给。

人赌场也不是开善堂的,你要低声下气告个饶,说缓些时日,赌场的人也不至于打他,那么一说,不打你打谁?

结果就挂了,赌场的人通知他儿子去领尸首,并告知房子已经不属于他了。

这孩子本身就没几个钱,又被赶出了门外,想来想去现在只有这卖身葬父的一招了,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街坊邻里替他鸣不平,说这孩子的命是真苦。

但你要说帮上一把手,出钱给他爹买一口薄棺,那大家伙儿却办不到。

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对于穷苦人来说是唯一的选择,不是他们没善心,而是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再者说这死赌鬼平日里也不是什么与人为善,受大家敬重的好汉子,谁愿意给他一个死人花那冤枉钱?

眼下少年就那么跪着,大家伙儿也只能是无能为力。

没多久,到日头落下见了黑的时候,人也就都散了。

少年却还是跪在那里。

刘胤一直抱着膀子靠在不远处的墙壁前。

见人都散了,他走过去,扔下一块银子。

少年缓缓抬起了头。

“弄一口棺材,埋了吧,剩下的给自己寻个地,以后给自己活。”

撂下这话,他转身就走。

“恩人,恩人...”

待少年用嘶哑的嗓音叫了几声,强行站起已经麻木没知觉的双腿,勉强追上几步,却发现早已看不见了那道身影。

夜色下,少年呆呆望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手里攥紧了银子,眼泪不争气地就流了下来。

...

刘胤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他曾杀过向他开枪的凯尔特人,杀过欺辱他同胞的盎格兰人,杀过暗中给他使坏却属于袍泽的柏鲁士人,甚至也杀过夏人同胞。

可以说,他满手鲜血,去了阎王殿绝对属于下油锅里滚上几圈后再审的那种。

他也不觉得自己随手做点自诩为的善事就能标榜自己善恶分明,快意恩仇。

他只是想,就去做了,就这么简单,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睡一觉就忘了,第二天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一连好些天,刘胤都是一个生活节奏。

上午练拳,下午混迹于马蹄巷里的赌坊、酒馆。

事实证明,他来这里是来对了。

没用多长时间,在那些聊天打屁、吹嘘卖弄的声音中,他就搞清楚了这申海租界与夏界的江湖势力划分,搞清楚了剪子帮的更多情报。

包括剪子帮的地盘范围是哪里,剪子帮七个堂主都姓甚名谁,剪子帮的朋友和对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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