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顾六爷要开祠堂祭祖的消息送过来,东府大老爷顾知诚不免又惊又喜。
昨夜东府大张旗鼓庆贺顾以宁入阁,开了祠堂、摆了宴席,可顾以宁却并未出现,倒让昨日那场庆贺成了个笑话。
这时辰早打了落更,快要二更了,此时顾以宁开祠堂祭祖,似乎有什么深意。
顾大老爷虽然满心的疑虑,却不敢怠慢,一面站在镜前穿戴,一面向着身边长随道,“去打听打听今日阁中有无要事发生。”
长随领命而去,大老夫人闫氏则立在一旁,思忖着说:“他要如何就如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顾家的家主呢。”
顾知诚闻言轻斥了老妻一句无知,旋即道,“太主住在西府,这两年又以身体不适为由,免了你和老二媳妇的晨昏定省。如今老二不顶用,西府却父子齐入阁,二府一日不破冰,我在朝堂便一日心不宁——”
他回过身来,眼神里有显著的不满,“太主可以不见,但你却不能不去。在我看来,你就是没心,巴不得不用孝敬婆母,落得自己快活。”
顾知诚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大老夫人气的落定在凳上,一拍桌子。
男子们真可笑,自己的母亲自己不去孝敬,却百般要求妻子,凭什么?
梁太主的确是东西二府三位老爷的母亲不假,可她只生了西府三老爷顾知重这一个儿子,大老爷、二老爷都是太老爷原配妻子生的。
当年太老爷顾池春的原配夫人因病故去,彭城公主梁度玉倾慕顾池春,甘愿下嫁,将公主府建在了顾家之侧,打通了居住,成了如今的西府。
太主同太老爷成婚时,大老爷顾知诚已是总角儿童,对太主并不是很亲近,又常在书院学习,故而待太主不过是面子上的情份罢了。
这些年西府势大,大老爷就起了一家亲的念头,可两府分开惯了,哪里能是一朝一夕就能亲起来的?
大老夫人在房里气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要去操持,这便收拾了一番,往祠堂去了。
这一时整个顾府灯火通明,顾知诚匆匆赶到了“耕心堂”,见祠堂前只有几名西府的护卫,并不见顾以宁的身影,不免纳罕。
便有身边长随躬身道:“六爷方才来过,看了一眼便走了,面色似有不悦。”他向觑了一眼大老爷的脸色,又小心道,“……二房的四姑奶奶跪在其间——”
顾知诚闻言勃然大怒,“丢人败兴!谁让她跪着的?赶紧轰走!”
长随领了命,立时便入了祠堂之内,呵斥四姑奶奶顾南音快些离去,这才出来回禀。
“是二老夫人。”长随谨慎道,“自午后跪在这里,也没个什么说法。”
顾知诚这一时火冒三丈,向东一望,便见自家二弟顾知明携着二弟媳,后头又跟了几个儿子,急匆匆地过来了。
“大哥,六侄如何这时辰要祭祖?”顾知明拿袖子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急着问了一句。
顾知诚面色铁青,看了一眼顾知明身侧的二弟媳,旋即低声喝道:“都给我进来!”
说罢,便往祠堂里去了。
顾知明知道大哥是个火爆脾性,这会儿见他这般严厉,吓得一个哆嗦,也看了一眼身侧的妻子,战战兢兢地领着妻小进去了。
在祠堂里集议,怎么看都有些过于严肃了。
顾知诚抬眼见老妻领着两个儿子也都进来了,这便虚咳了一声,道:“祠堂里方才跪着的,是你的女儿。说说怎么回事。”
顾知明方才正搂着一房侍妾吃酒,哪里能知道大哥说的何事,倒是二老夫人脑中轰的一声炸开来,不安道:“是我那四姑娘,她今儿来请安,同我顶了几句嘴,我便罚她来祖宗面前反省——大哥,可是她在这儿惹出了什么岔子?”
侍女为顾知诚奉了一盏茶,他却一拂手,将茶盏扫落在地,在场众人皆骇了一跳。
大老夫人闫氏默默叹了一口气,开口叫两房儿子们先退下,这才望着二弟和二弟妹说话。
“晚间,西府的六侄儿忽然要开祠堂祭祖,进去转了一遭竟走了。究其原因,大概是你那四女儿跪在那儿,没得碍了他的眼。”
她推测了一番,又暗觑了一眼大老爷的神色,又道,“你们也知道,昨日咱们东府敲锣打鼓了一整天,也没请动这尊佛,难得他今夜说要祭祖,竟又出了这等事,可真是好事多磨。”
听大嫂这般说,二老夫人的面上不免讪讪的,望了一眼身边二老爷难看的脸色,这便站了起来为自己分辨了几句。
“……的确是弟媳的不是。只是我那女儿十年前同夫君割裂,咱们家里收留了她,如今家里正需她出力的时候,她竟要自立门户。故而我才罚她到祖宗面前想一想。”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看着大哥的脸色,“同西府重归于好,的确很重要,只是需要我那女儿出力的这一宗,对咱们家,也是极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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