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儿觉得世上有一个朴素的道理,那就是靠双手挣钱不丢人,谁也没有规定摆地摊就低人一等,又不是封建时期“士农工商”那一套,新中国,就是该人人平等。
仰赖于父母的教育,她和大多数这个年纪的人不一样,属于胆子大脸皮厚,上街吆喝从来不带害臊的。
不过毕竟是大四的最后关头,没必要搞得太僵,顺利毕业才是要紧的。
两个人是对教务处于老师的话照单全收,不过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劲。
教务处也是接到举报,说有本校学生在外摆小摊,虽然现在鼓励个体经营,可始终不体面,有损学校声誉;二来,举报还称他们故意抬高商品价格,卖给外国人,这要是传出去,不就跟奸商没两样了吗。
于老师难免觉得这样不妥,说话就有些不客气道:“你们都是首都大学的学生,在外也代表学校的脸面,这种事情简直是有辱斯文嘛。”
禾儿颇有些不赞同,不软不硬地说:“先烈们出国留学也勤工俭学的。”
还都是首都大学的学子,怎么能就叫有辱斯文呢,没钱就挣,又不偷不抢的。
于老师有些卡壳,说:”那是他们钱不够,你们现在上学又不花钱。“
不用交学费,学校还给发补助,像禾儿他们这样的双职工家庭是最低等,每个月只有九块钱,每顿在食堂吃素的话还是够的,但多余的事是做不了。
禾儿掰着手指头数说:“食堂素菜还是五分钱,馒头五分钱,哪怕顿顿这么吃,这个月要是有三十一天,我这九块钱就得饿一天。“
于老师又不是眼睛瞎的,说:“你这穿的戴的都不便宜吧,家里会只让你靠九块钱过日子?”
禾儿疑惑道:“我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能靠家里人过日子,当然要养活自己。”
于老师“哟呵”一声,心想难怪人家说干个体的挣钱,这要都是靠自己挣的,可了不得,说:“难怪信上写你们以次充好、从外国人那儿骗钱,说吧,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在校外摆摊严格来说是不违反规章制度的,估计也是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做,所以没写进去,他顶多就是训诫两句,但这条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查实的话最少也是一个处分。
禾儿不知道这条罪名从哪里来,正待细问。
高明说:“以次充好绝不可能,我们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外国人难道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吗?没有人去公安局告我们吗?”
这话倒是,于老师沉吟片刻,说:“兴许是他们买的时候没来得及发现。”
这个更好笑了,高明反驳道:“上次外宾回国,才发现出租车司机多收钱,都写信到大使馆严正抗议,我们是有几个胆子,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这事,当时引起很大的轰动,下马不少人,全市刚有的那些对外国人、中国人标两样价的风气肃然。
于老师觉得他们确实没这么大的胆子,主要是前途正好,挣点小钱而已,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必然是事事小心才对。
但他作为老师的权威不容挑衅,说:“那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高明心想,那也不能一封举报信说了算,只道:“没有做的事情我们不会认的。”
禾儿更是敏锐指出说:“举报的人调查得挺清楚的,看来观察我们不止一两天了,这样的人,老师不觉得才是最可怕的吗?”
于老师一愣,他早年可是在干校待过五年,不就是因为举报吗,想想说:“应该是你们认识的人。”
别的人,不至于班级、姓名、学号都写得一清二楚的,他们在外面肯定不会打着学校的名头做事。
禾儿心里过一遍人,觉得是谁也说不好,他们摆摊的时候可没少遇见同学,一传十、十传百的。
讲句大话的,不遭人恨是庸才,她可算是本届的风云学生,认识她一点也不奇怪,究竟会是谁,一时半会也没有想法,冲高明微微摇头。
高明是更想不到,说实在的,他自觉这性格也很难得罪谁。
但不管是谁,于老师被这么一耽误,好些准备的话都不张嘴,只说:“总之你们还是注意一点,等毕业谁也管不着。”
这话倒是真的,禾儿出教务处的时候多少有些不高兴道:“ 让我知道是谁,绝对不轻饶。“
又说:“得想办法找到是谁。”
高明也是这么想的,说:“先停几天吧。”
损失当然是有的,可老有人盯着总叫人不舒服。
禾儿长舒口气,说:”全当休息,我这几天也有点累。“
这话是说着让自己高兴点而已,人不乐观能怎么样。
两个人是真真切切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开始在有过矛盾的人里搞排除法,最后发现这件事还是颇有难度的。
而且要怎么查是个问题,于老师虽然很看不惯这种行为,但保护学生隐私,也拒绝透露任何和举报信有关的事情,反而劝他们事情没闹大就算,最好还是好好等着毕业。
但禾儿他们怎么能吞下这口气,这种小人,要是不揪出来,以后还不定会做什么事。
只一个劲琢磨着,但没等他们想好,上次一击未中,第二封举报信又来了。
出于种种原因,各校的风气都比较保守,学生是不允许谈恋爱的,一经查实,轻则处分,重则开除。
像禾儿平常在学校,和高明都是隔半尺地走路,只有在校外,单独相处的机会才比较多。
处对象和上次可不一样,是实实在在不允许的,要是真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老师严肃得很,说:“方青禾,你先说。”
禾儿眨巴眼,一脸无辜道:“要说什么?”
这种冥顽不灵的女同学,于老师见过不少,长得越漂亮的越爱嘴硬,他不会没有调查过就把学生叫来的,问道:“你跟高明是什么关系?”
禾儿心里一咯噔,就知道这次是为什么,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这三个字,高明多希望不是,但也说:“两家还是世交,平常就比其他同学亲近一点。”
这事,哪怕在系里打听一下都是知道的。
男孩女孩,一起长大,能没什么猫腻吗?
于老师深觉得这次是抓得瓷瓷实实的,说:“狡辩是没用的,交代才是你们的唯一出路。”
禾儿心想我能交代什么,眼睛不闪不避,说:“朋友就是朋友,您不信可以去查。”
一向处对象要抓证据的,要么是书信,要么是现行,仅凭一封举报信就要定罪,未免太随意。
她还是那句话,说:“是上次没让我们吃亏,又想来第二次啊。”
学校其实并不鼓励这种学生之间写信举报的风气,哪怕是于老师自己也不喜欢,不过说:“你们没做的事情,也冤枉不了。说吧,上周六在小红楼做什么了?”
小红楼?
禾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短促“啊”一声说:“这个不能说,您得去问我们张院长,是他叫我们去的。”
于老师才不敢去问,张院长既是副校长,又是国内有名的经济学家,德高望重的,哪儿轮得到他去问。
只说:“现在是你们说什么算什么了?”
高明觉得这话头有点不对,陈述事实道:“是张院长今年要发表的论文,我们俩是帮忙收集数据而已,正在保密阶段,我们可以请他来作证。”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