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登科夜,那场被迷雾笼罩的屠杀终于被撕开了。
“封川那时不在京城,得到消息,暗自传信于我,当时我在青灯卫地位不稳,除了他,我信不过旁人。西北大旱,太子与太傅前往西北赈灾,本是好事,可太子近卫却是从十三域出来的。我担心其中另有蹊跷,于是在十七日晚,我只身找上了那五个人。”
这是连皇帝也不知道的另一段故事,五个目的不明的太子近卫在逼近玄都之时,被一个黑衣人所截。
“我杀了他们。”
沈忘悦心中一惊,康盛十七年,三月十七的后一天,是他身披状元服,打马天元大道,也是沈家灭门的日子,这个日子,他绝不敢忘。
所以,那日天元大道相见,傅裴英手上的伤,是因为去杀这些人?
他的呼吸没来由的收紧了,“继续。”
然而傅裴英却不讲了,铁链在他的晃动下哐当作响,他仰着那双毫无生气的眸子,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说道:“月牙儿,带人闯入沈府的是我,落在你手里,我也是死得其所。只不过,你让我再看看你,我便心满意足了。”
沈忘悦只觉得满身不适,但他还是掏出解药来,塞进了傅裴英的嘴里。
傅裴英重重咳了几声,不多时,那雾蒙蒙的眼睛逐渐恢复了光明,他看到沈忘悦那张清冷的脸,缱绻地唤了声,“月牙儿……”
随后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我没想到,还有第六个人,那个人身上带着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我身负重伤,没能让他死在我手里,当时我手边有弓,可是我犹豫了,我怕我没能杀死他,却暴露了身份,现在想想,当时应该动手的。”
他最善骑射,京中无人不知,更何况还是太子近卫,只要那人不死,傅裴英难逃其咎。
“他拿着什么?”沈忘悦的心砰砰作响。
“蛟龙符。”傅裴英道。
“蛟龙符?”
这三个字仿佛天生带着不详的气息。
“先皇末年,西北叛乱,那支叛军几乎就要杀进玄都了,是傅家和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康盛帝,死守城门,这才击退了叛军。先皇当年是动了废太子的心,要立他的宠妃之子为太子,可这一战,先皇垂危,西北叛军在北境傅家的铁骑下四散奔逃,虽未能彻底清洗,但太子地位已经稳固。翌年春,康盛帝登基,下令谁都不许再提西北叛军一词,若是哪个地方出现了蛟龙符,必是要暗中血洗的。”
“所以,那个人最终还是面了圣,皇帝便以勾结叛军的罪名屠了我满门?”沈忘悦的喉咙中弥漫出一股血腥味,他怎么也没想到,几十年功勋,比不上一个近卫的一面之词,葬送在那都不知真假的蛟龙符上面!
沈忘悦几乎站立不稳,向后踉跄了几步,他的世界再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对不起,月牙儿,是我的错,若是我那晚能杀了那个人……”傅裴英痛苦地看着他。
沈忘悦摇摇头,“不对,按理说,太子地位不稳,反倒是那西北叛军助他保住了太子之位,他怎么会……”
他瞪大了眼睛,“难不成,那西北叛军是皇帝他……”
傅裴英突然收敛了神色,压低声音道:“月牙儿,慎言。”
沈忘悦咬住了唇。
不,这一切都是揣测,虽是地位不稳,可身为太子,怎么可能暗中襄助叛军,甚至让人家打到家门口来!
“二十多年了,那时候我们都还在娘胎里,何谈真相?”傅裴英问他。
沈忘悦被他问懵了,二十多年了,什么才是真相?就算……就算父亲真的谋逆,那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亦或者……
他猛然想起,二十多年前父亲还是西北总督,便正是那叛军起势之时!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
“杀了他,痛快些。”沈忘悦转过身,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
那小厮举起刀就要朝着傅裴英的心脏刺去。
“等等!”傅裴英突然喊道,刀尖落在心腔前一寸,可那小厮却并没有停下,刀尖刺破了他的皮肤,“沈夫人当年走出过噶戈尔!”
沈忘悦身形一顿,一枚药丸出手,击偏了那柄刀,然而那小厮却眼露凶光,手腕一动,将刀直直插了下去。
沈忘悦一惊,随即再次出手,只听啪啪两声,缚住傅裴英手腕的锁链断开。
傅裴英当即用铁链一甩,绞住了小厮的喉咙。
沈忘悦飞快上前,两指插入小厮的口中,果不其然,后槽牙里藏了毒。
“说!谁派你来的!”
却见这小厮牙尖再次一咬,半条舌头掉了出来,血迹溅了沈忘悦满身。
妈的,沈忘悦暗地里骂了句脏话,此时傅裴英已经支撑不住。
“月牙儿,快走……”他刚说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传来咔的一声,牢门外被人用一根粗大的铁索缠绕住了,整个地牢,突然间变得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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