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动了杀机,那弦原本就是浸在水里的,此时仿佛西北的千军万马从湖面上踏浪而来,竟激翻了好几盏莲花灯,这哪里还有半分动人音色,竟真像无常的勾魂锁,要把人的魂魄给索去了!

琴声穿透湖面,使得桌面共振,傅裴英手里的酒杯居然被震裂了一条缝,下一秒,酒杯破碎,傅裴英的脸被碎片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惊得瞪大了眼睛,眼中的疯狂却越加明显。

食指擦去脸上的血痕,舌尖舔过,只听他大喝一声,“好——!”

时千秋吓得愣了,这首摘星阁名曲《水中月》原本是一首柔美的求欢曲,哪知道沈忘悦临时变调,奏出了杀气腾腾的感觉,旁人听不出,只觉得是慷慨激昂,可他却听得浑身汗毛直束,望向傅裴英那近乎疯狂的模样,心里一个劲地念叨。

这都什么惊喜,什么意外,忘悦,我那温柔似水娇滴滴软糯糯的美人呐,怎么动起手来了呢?

那昊仓将军此时居然也端起酒杯走了过来。

他摇摇头。

只道这摘星阁,今夜不眠了。

“在下段干昊仓,噶戈尔守城军将军,不知兄台是……”段干昊仓问道。

他身材壮硕,像一座大山似的,肩披狼皮头戴狼骨,是噶戈尔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见傅裴英还直勾勾地看着忘悦,时千秋坐不住了,赶紧替他说道:“将军,这位九爷是京城有名的富商,初来噶戈尔,有什么得罪,您请海涵。”

“连逍遥居士都为他说话,想来是个大人物。”段干昊仓哈哈大笑起来,仰天干了这杯酒,“进了噶戈尔,那就都是噶戈尔人,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九爷是想抱得美人归?”

傅裴英换了个杯子,继续喝酒。

段干昊仓是个蛮人,蛮人肯和你讲礼节,自然是给足了面子。时千秋和娇娘的脸色都变了,而这时,湖面中琴音落下,四面八方传来尖叫声,傅裴英这才浅浅勾起笑,转头面对段干昊仓。

“忘悦琴声未停,在下实在不敢分心,恐漏了一个音,以后怕是要后悔万年,将军莫要见怪。”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以示自罚。

时千秋抹了把冷汗,这才松了口气,摆开笑脸请二人入座。

段干昊仓大咧咧岔开腿,那巨大的手掌在大腿上拍了拍,只见沈忘悦不知从哪走了出来,将琴递给了一个侍女,身姿妖娆地坐在了段干昊仓的大腿上。

这动作熟门熟路,看样子像是坐了无数次似的。

傅裴英的眉头微微一皱,对上沈忘悦那双冷冰冰的目光,心里像是有十万字蚂蚁在爬,焦躁得很。

段干昊仓一把捏住沈忘悦纤细的腰身,侧目对傅裴英道:“九爷风雅,爱惜美人,我是个粗人,只知忘悦美貌,听不懂这曲子。忘悦,还不快见过九爷。”

沈忘悦没说话,眸光半阖,一只手搭在段干昊仓的肩上,身子也倚了上去,那透白的手指轻轻玩弄着段干昊仓的小辫,语调轻柔地说:“将军,不过一万盏灯罢了,怎么也不舍得出?难道要外人捡了便宜,要让我去服侍这来路不明的……色鬼么?”

傅裴英眼角一抽。

沈忘悦又把下巴搭了上去,撒娇似的娇滴滴道:“忘悦不乐意。”

傅裴英神色僵硬地端起酒,“曲毕灯灭,忘悦就算再不乐意,也得按照规矩来吧?怎么?这摘星阁自己定下的规矩,还要反悔不成?”

他暗自捏紧了拳头,也大大咧咧岔开腿,要让沈忘悦坐他身上来。

可那段干昊仓被那沈忘悦勾地丢了魂,勾了勾沈忘悦的下巴,一抹凌厉的目光直射过来,沉了音色道:“这摘星阁是有规矩,可这噶戈尔也有规矩。不知九爷懂不懂?”

他动了动脖子,只听几声脆响。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娇娘示意底下人将周围的桌子撤了,只留下面前一张。

时千秋也默默退远了,笑眯眯地一边摇扇,一边看好戏。

沈忘悦抬起眸子,在傅裴英身上扫了扫,一只手伸进段干昊仓的衣服,附耳轻声道:“将军,替我杀了他,今夜,忘悦便是你的。”

顿时血脉膨胀,段干昊仓喉咙中发出野兽才会的呼噜声,手臂上青筋暴起。沈忘悦顺势抓住一边的红绸,飞身上了阁楼。

只见段干昊仓抡起手臂,像具重锤,朝着傅裴英的天门砸去。傅裴英一把捏碎手中的酒杯,抬手一挡,轻飘飘地便把段干昊仓那粗壮的手臂拨开了,只见那山一样巨大的身子,居然还往后退了几步。

这功夫,他居然还抽出空隙抬首望了沈忘悦一眼,沈忘悦那桃花般的眸子顿时迸发出杀意。

“忘悦,给这种蛮子睡,还不如陪我睡一觉,梦里一刀,头不就掉了吗?何须劳烦别人?”

他这话一说完,身上的袍子拉下半边,露出精壮的手臂,与那冲过来的段干昊仓碰到一起,这一个要捏断傅裴英的脖子,那一个要折断段干昊仓的腿,可谓是拳拳到肉,不相上下。谁能知道那刚刚还酒鬼色鬼一脸挨揍相的傅裴英,居然把这噶戈尔的狼王也逼到了绝境,眼看就要落下水了。

段干昊仓大吼一声,双肩往前一顶,傅裴英脸色微变,没能敌过这一冲劲,被震飞半米,砸碎了桌面。

“九爷言之有理,可别这么轻易地就死了。”沈忘悦抬起手指看了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杀他才好。

傅裴英被摔地头晕目眩,听了这句话,居然立马就振奋起来,往旁边滚了一圈,看到段干昊仓在他原来的位置上砸出一个深坑来。

他打了个哆嗦,却愈加兴奋,将锦袍直接褪至腰下,露出刀伤密布的上半身,伏低了身,像只即将出击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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