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喜看志怪,有这些离奇的猜想也不为奇,只是不知今夕何夕,这人又是谁。
惊异稍作平复后,拢了拢略显松垮的寝衣,赤脚行出屋外。
披一袭暖阳在身,览这院内花序与绿叶竞相舒展的明朗景色,当下时节应是晚春不差。
手微抬,任阳光在掌心跳跃,冷宫的日子,从未这般暖过。
“大人,你伤势未愈,怎可下床行走。”
正在楚檬贪恋这片刻的锦绣温暖时,一道忧切的声音倏地穿来,随即便见一身影行过桥廊匆匆跑来。
是一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模样俊朗,与这具身子应是差不多年纪。
“大……人?”
楚檬目光随来人一同停至身前,试探着开口。
果然是男声。
低沉磁雅,倒还挺好听。
秦苍眉宇轻皱,透着疑惑:“大人……不记得了吗?”
不应该呀,大夫细致检查过,大人只是身负重伤,并不曾伤及头部。
楚檬先是一愣,随即直点头。
老天既然将她安排进入这具身体,她自当好好用着,至于原主这倒霉孩子……且听上天安排罢。
见一向沉稳清冷的督主做出这般有违他一贯风格的举动,秦苍眉头由轻皱变成了紧拧,怕还是得请大夫重新给大人问诊一番。
不过当下还是先解大人之疑惑要紧,于是道:“大公主春猎遇袭,您是在救她时不慎坠崖受伤。”
楚檬低头瞧着身上的伤,难怪这么疼。
“如今是哪一年?”
她问。
秦苍:“……崇璟二十一年。”
闻之,楚檬惊骇。
崇璟二十一年!
她便是在崇璟二十一年初春被太子叶拾青迎娶入东宫,随即被打入冷宫,一直到初冬楚家被问斩,她闻噩耗而亡。
所以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她心抱侥幸,但随即也识清不可能,因为如今她灵魂所占的这具身体,不再是楚檬。
“京城皇商楚家……今当如何?”
眼下时节花开日暖,当已过了寒峭尚存的初春,家族应该已经蒙罪,可自己既然都能回到过去,那是否意味着已然发生之事也能改变原本的轨迹。
“楚家?”
秦苍惊奇,督主怎会问一个漠不相关的家族?
且听督主的声音,隐约在发颤,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直到对上督主等答案的眼神,他才压住惊奇,回答:“私营铁矿,家族被抄,如今被囚于大理寺,只待秋后问斩。”
闻之,楚檬身形不稳。
侥幸终究是泡影,且尽管这一切在她复生之前便已然发生,可再次听来,还是让她备受打击,胆寒心惧。
“哦对了,楚家女儿不在此列,不过被弃冷宫,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苍又补充了一句。
想来这楚家遭遇也是令人唏嘘,身为皇商,女儿又已荣升为太子妃,本是显贵非常,且有大好的前程等着,结果偏偏歪了心思,自己把自己给葬送了。
或许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楚檬听着,但没再多问,既然有机会改写结局,她就绝不会让家族的悲剧再发生。
眼下要紧的是弄清自己当前的状况,很显然,自己应是重生入了旁人的身体,那此人……
“我是谁?”
她问。
先时秦苍就惊异于督主的反常,被这一问,更感诧惑,督主怎地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这可如何得了!
忧疑之余,也耐心作答:“您是我朝缉事厂督主,司礼监的秉笔霍……大人。”
终究是不敢直呼大人名讳。
短短一句介绍,楚檬还未听完,身形稍稳的她双腿已然在打抖,连嘴角都在抽搐。
霍……霍……霍……霍……霍尽珩!
心里几经曲折,才大胆将这名字默拼出来。
这人她虽从未见过,名号却早已耳闻,霍尽珩,皇上特命的缉事厂督主,兼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是当朝最得势的大宦官,为人狠辣乖戾,手握滔天权势,便是如中枢三省的主官们那般位高权重之臣见到他,也得态度端谨地称他一声“督主”。
在天启国,恐是无人不知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更无人不晓有如人间地狱的缉事厂,每每听在耳中,小孩儿能被吓破胆,大人怕也是头皮发麻。
这一刻,她坚信自己才是倒霉孩子,怎么偏偏霸占了这个活阎罗、鬼见愁的身体!
“大人您怎么样?”
瞧着大人脸色骤变,甚至痛苦不堪,连身子都在发抖,秦苍紧忙将他扶住。
多半是伤势加重了。
于是将他扶进屋坐下:“我去请大夫。”
说完便急急跑出去。
楚檬不曾拦他,她需要消化一下这个晴天霹雳。
还有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既霸占了霍尽珩的身体,那霍尽珩被挤去哪儿了?
自己如今已然被打入冷宫,如此灵魂抽离,那此时冷宫中自己的身体里住的会是谁?
稍作思考,起身去寻衣裳,欲往冷宫一趟。
霍尽珩这个魔鬼角色非正常人所能驾驭,所以眼下最关键的是弄清真正的霍尽珩魂至何处。
只是没行两步,突然觉得腹中有些憋胀,此时她才识起一个关键:霍尽珩是宦官,那岂非……
想间,目光下垂,不禁游向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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