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也想不明白段瑾在担忧什么,若说是担心奴籍的事,她已经找人帮忙去了奴籍,也将卖身契还了,换句话说,若不是她执意要留下,如今只怕是离开汴京几千里了。
就算她真的坑不住娶了妻,他大可以一个人离开王府,去嫁人也好,回老家也好,她都会为他安排。
说话间瓷碗里的粥也被她吃的干干净净,她慢腾腾地将碗放回桌面上,往后微微一仰,长叹一口气:“算了。”
段瑾见她面上似乎已经见到有几分厌烦的颜色,于是见好就收,也不再闹了。抬头的时候他偷偷瞥了凌文月空空如也的汤碗一眼,兴奋之余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大少爷第一次下厨连锅碗瓢盆都分不清,也是在其他丫鬟的帮助下才踉踉跄跄煮出了这一碗白粥。他方才煮好的时候自己也尝了一小口,只一小口就让他险些吐出来,像这般难吃的不行东西世子爷居然吃下去了,而且一口都不剩。
“世子爷,您.....”莫非是风寒将舌头烧坏了?
然而就见到凌文月吐了吐舌头,捂着下巴轻轻咳了几声。
“煮的不错,以后不许再煮了。”
.....果然舌头还是没坏。
下完了毒送完了粥小脾气也闹完了,他今天在凌文月面前刷足了存在,也该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他将碗筷拿出去,将丫鬟青欢叫了进来,只身一人前往屋后的角落处,将盛粥的碗捏成碎片后埋在了土里。
这毒相当可怖,虽然在这空气中曝光许久应当没了多少药效,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先将其毁了才好。
万一有丫鬟洗不干净碗,那就难办了。
“居然这么顺利,我还以为还要大费一番周章,看来也不难嘛。”
倒也不是不难,只是凌斐对他实在太过信任,才会导致这场预谋一点难度也没有。
只是.....
他搓了搓手臂,突然想到了水下那一双清亮的快要将他吸进去的眸子,心底不由得一疼。
不行,绝对不能心软,就是为了楚家全家人,牺牲凌斐一个纨绔世子也是值得的。
他捂着说不出滋味的心口,合上眼睛,反复告诉自己——
“我没错,这是他应该受的。”
***
虽然伤势未愈身上又添了新伤,头顶上的热气也只是比昨日稍微散下去了一些,但凌文月的态度依旧很坚决,哪个丫鬟都劝不住。
“我好不容易来长安一趟,少说也是赶了小半个月的路程,怎的你说不去就不去,那我来这趟作甚。”
青欢见状赶紧小声提醒:“世子爷,您真要娶那位啊。”
“那我在这里乖乖坐着圣旨就下不来了么?”凌文月毫不犹豫地瞪回去,“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
她鼓捣了一会儿头上的发饰,又见青欢呆呆地站在一旁还不过来,轻嗤一声:“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哦哦哦。”
不得不说长公主真是大手笔,大概是看在这位是她未来女婿的份上,那一副上的金丝银线可是不要命的缠,一圈一圈的,看的她都肉疼。
青欢一边替她整理着衣服一边感慨,这得要多少银子啊,她这一辈子只怕是都挣不到一根线头,这长公主也忒器重人了。
“怎么了,你为何今日一直在发愣,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见凌文月在她额上轻轻戳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晃了晃脑袋,赶在周围几个丫鬟憋着笑之前狠狠瞪回去:“奴婢没有,奴婢只是觉得,只是觉得.....”
凌文月点点头,倒也没打算继续追问,抬手将衣服发饰整理好之后便走了出去。
他们住的别院距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算算时间,一个半的时辰,刚刚好。
马车是特制的,里头的枕头垫的厚而暖和,马车很宽敞,比她先前来的那一辆要大长好一圈。
“这是谁准备的?我记得我并没有这样的马车。这也看着也......”太奢华了一些。
一直候在马车旁的青玉见着了赶紧搭腔:“回世子爷,这是长公主送来的。原话是说听闻郡主昨日冲撞了您,让您别不高兴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就,送来这些了。”
说罢一抬手,果然,不止是这一辆马车,这马车后还有许许多多的金银珠宝金玉琼浆,可谓是将穷奢极恶这几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同样被好好梳妆了一番的段瑾默默咽了口口水,在心底骂了声混账东西。
这么多的富贵万物,随便挑上一件都够一家人吃上一整年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一箱箱一件件的。也不知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等他到时候坐上权臣之位,说什么都要狠狠参上一笔!
“她对我这个准女婿倒是上心呢......”凌文月轻笑两声,对身后的几个家丁摆摆手,“算了,你就将这些东西放下去吧,记得收好。我也没打算要姑姑的东西,回头的还得给送回去。”
说罢她随意揉了揉脑袋,对段瑾笑笑,将手伸向她:“段姑娘,我们该启程了。”
段瑾这边还在痛宽大的衣摆做斗争——大宛富贵人家的墨奴大多喜好穿着大袖衫,还会在袖子和领口处画上水墨山水画以显身份。
他本就个子长的高,还总是喜欢将扣子扣到最上一颗。从前穿着粉色或是红色看不出,如今这一身黑白水墨山水图绘在身上时,黑与白在其中交融,再配上他满脸的淡漠,倒是多了几分冷美人的韵味。
凌文月看着他那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美人跪在他脚边哭泣撒娇的模样。
算了,她突然衷心的希望,这位段姑娘还是一辈子都不要撒娇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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