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谁比作者本人更了解自己写过的书了。

姜渚确定他没看错,也不可能出现幻觉。

那本略陈旧的《人偶窗花》,是没换新封面的老版本,他最熟悉的黑灰色设计,书名下方绘有多双尖锐的眼睛,仿佛直勾勾盯着打开它所有人——当初就因为这个惊悚封面,一度被人认为这是一本人偶题材的恐怖小说。

其实不是,《人偶窗花》的叙事风格天马行空、无拘无束,更偏向于披着“推理皮”的一则浪漫童话。

姜渚把书翻到最后一页。

果然,印刷信息是三年前的第1版。

“喂,姜渚……”籍舟面色微变,“别乱动那个!”

姜渚拿着书倒退一步,籍舟二话不说要来抢,结果脚踝磕到桌角上,一个踉跄往前扑上去,顿时惊起天翻地覆一阵巨响。

客厅里的空间本就不大,姜渚冷不防被撞得后仰,手掌下意识撑在地板上,还没撑稳,下一秒籍舟便压了过来,全身的重量往上一摔,险些当场撅了姜渚的胳膊!

“嘶!!”

两人均是一声闷哼,不上不下叠到了一起,姜渚魂都震飞了一半。好一会才回神来,问籍舟道:“你……摔到哪没?”

“没……”籍舟当然没摔到,有姜渚这么金贵的人形垫子,趴在他怀里安全得很,身上没哪一处是着了地的——就是姜渚衬衫上的金属纽扣太硬了,籍舟脸朝下猛地一摁,额顶上印了朵凹凸不平的花,还是可爱的小雏菊形状。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给。”

姜渚看着籍舟,一时好气又好笑。头一次见他急成这样,居然是为了时夕的那本书,也不知道应不应该高兴。

这个时候,籍舟还不忘先够着手臂,把书从姜渚身后一寸一寸抠出来,宝贝似的收到自己怀里,然后才慢慢扶着地板站直起身。

不料刚撞到的脚踝一软,他又吃痛地跌了回去,弯曲的膝盖瞬间失去支撑,狠狠砸向了某个非同小可的位置!

“嘶……”姜渚倒抽一口凉气,“籍舟,你想阉了我吗?!”

籍舟一下子弹了起来,抱着书往后一跳、两跳,第三跳刚好摔坐到沙发上,像只惊恐的猫一样睁大了眼睛。

半天过去,这两个人才后知后觉开始脸红。

姜渚眼角直抽:“你真是,没考虑把家里收拾一下?”

“对不起。”籍舟顿了顿,盯着那个方向,“阉坏了吗?”

“不知道……靠,你别盯着看!”

姜渚耳根子烧没了,慌忙收拢长腿,原地一个挺尸坐起,小媳妇似的抱膝蹲到墙角,脸上还飘起两团可疑的红晕。

——谁能想到,区区一本《人偶窗花》,能把两个人变得如此狼狈。

姜渚本来要问什么,这下是什么也问不出了。

倒是籍舟捧着那书,有些愣愣的,好长时间没说话。再看姜渚的各种异常行径,恍惚之间,貌似品出了一丝不对劲的细节。

“我之前就想问了。”籍舟举起书,直白地说,“……你很在意这个吗?”

姜渚浑身一僵,刚才的红晕顿时褪了大半。

“那天我说喜欢时夕,你反应就很奇怪了。我以为这是雷区,所以才说脱粉了,没想到你越发来劲,还莫名其妙让我戒烟。”

一直以来,籍舟对工作外的事情并不上心,也懒得去特地迎合新上司的个人喜好。再加上姜渚反复无常,经常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宇宙人行为,所以籍舟习惯将他的花式作死默认成合理的。

现在一想,短短数日以来,巧合也好、故意也罢,他们之间好像突然多了不少笔账,而这又恰好与姜渚的反常行为息息相关。

事到如今,只能怪籍舟反应太迟钝。他目空一切、傲慢轻狂,自认为有足够强大,没谁敢走进他背后看不到的位置……直到有所意识的时候,真正的危险已经悄悄逼近了。

籍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墙边,低头看着角落里的姜渚。

姜渚别着脸,装作看地板上蔓延的纹路。

“这个是你认识的人?”籍舟平静地问。

“怎么会呢……?”

姜渚话没说完,脖颈处蓦地一凉。

籍舟伸出手,用《人偶窗花》的一角抬起他的脸,淡漠的目光沉了下来。

姜渚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籍舟:“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姜渚抱膝坐着,籍舟站在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被迫形成一种仰视的角度。

双方对视了片晌,一语不发。籍舟手里的书就端着,抵在姜渚下颌的位置,不依不饶,看似强势地胁迫着他。

又过了一会,姜渚忽然笑了起来。

“籍舟,你的分寸感真是迷。”他把脸枕到书上,轻飘飘地问,“有这么对上司的吗?刚才差点阉了我,现在又来割我喉?”

籍舟端书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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