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何尝不知如今禹朝风气腐败,虽然远在边关,可近日来同朝廷军的交涉合作便能看出,这些蛀虫的存在早已不是一日两日,而是已经破坏到了这整个国家的根基。

他只是惊讶于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女孩,竟能在经历了这种种磨难之后,还能有如此斗志。

“若是你所谓的蛆虫,在这禹朝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又当如何?”

成烨缓缓开口,他去查过她委身的彭府,确实是个纯粹的商贾之家,就算有些官场上的往来,也是为了生意所行的通融之事。

只是在近日,他们家才突然和东陵有了联系,而那幕后之人正是丞相曹鸿才。

“看看你如今这个样子,你觉得够他们杀几回?”

他的话让冉梓沉默了下来。

是了,若是没有成烨,她早就死了,而且经过这一遭她也明白在家破人亡的背景下想要去做这件事会有多么难。

她能相信谁?又可以相信谁?

无人相助倒也罢了。

现在东陵不知多少双眼睛早就盯上了她,而父亲留下的证据多半会在尹郡,此时的她若是贸然前去必然会暴露。

退一万步来说,她就算能真的顺利将证据带到东陵,那位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又怎么会让她有机会见到陛下?

见冉梓许久不语,成烨也不再追问,他知道聪慧如她很快便能权衡其中利弊。

“可我就应该这样看着他们凌驾于王法之上,为了他们的利益将更多的人推向深渊吗?”她语气不甘。

“少将军,你就甘心吗?”

她不信眼前这个桀骜的少年会是个忍辱负重的主。

可她这一次还真的猜错了。

“甘心?”成烨听言轻嗤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的阴霾盘旋而起,却又在对上冉梓目光的那一瞬收敛了下来。

“首先你得活着。”

只有活着你才有机会不甘、愤怒和挣扎。

若只是为了心中执念着的不甘和愤懑去以卵击石,简直可笑。

他的这句话宛若一道重拳击中冉梓心底,将她赖以维持的那层可怜的傲气锤了个粉碎。

她忽然发现,自己曾经自以为是的觉得去了东陵就能平冤的想法有多么愚蠢。

说到底,是她还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想清楚这一点的冉梓咬着下唇,垂下眼帘,虽然开口有些艰难,但语气却不再犹豫:“少将军,我不会再跑了。”

至少在确保自己有足够的把握保护证据,且一击即中的情况前提下,她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毕竟尹郡将会是为父亲平反的唯一机会,她不能冒险。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最好的做法就是潜伏下来,让对方放松警惕,转移视线。

见她做下了决定,成烨翘起腿,恢复漫不经心,偏过头,语调轻松:“切,搞得本将多稀罕你似得,这次是本将秉持着军规出来捉拿逃犯,下一次失踪便直接挂上暴毙,若再见到活人杀了了事。”

见此冉梓却只是笑了一下,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似乎一直都是在伪装与试探,惧怕大于信任。

而今日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原则同他说明,她竟突然发现这位少将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相反还有点可爱。

“你笑什么,在质疑本将的行动力?”看她一改往日或是求饶,亦或是害怕的模样笑着,成烨倒是十分不适应。

“不是,我很相信少将军......嗯......的执行能力。”

听到前半句的成烨眼神不自觉的瞟了过去,却又在她说完后半句的时候转了回来。

“知道就好。”

室内突然陷入了沉寂,冉梓低着头手指不停在汤婆子上面画圈,而另一边的成烨则单手撑着头侧倚在座椅上闭目小憩。

这一室静默让冉梓慌乱之余隐隐有了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岁月静好?

她被自己脑中蹦出的词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觉得和成烨同处一室很岁月静好??

只是这一想法既出就很难收回,见他没有睁眼的趋势,冉梓索性抬起头打量起了眼前之人,脑中尽是同他相处的每一帧画面。

他生得很好看,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但在睁开眼时,那双微挑的桃花眼又给他增添了些许张扬傲气。

身形修长,即便是最平常的军官装扮也将他的身材衬得恰到好处,带着薄茧的手指搭在一侧,骨节分明,一头黑发由红色发带高束,零星落在额间的碎发显得此人干练又不羁。

她忆起与他初见时,她正在被抬到那都司房中的路上,若不是徐都司恰好被他打得半死不活,她可能真的逃不过那晚。

后来在冰河上再次相遇,他虽面目凶狠,却也并没有真的伤害她,反而在最后将她调离了军妓营。

成为他贴身医女之后,他虽时常扯些幺蛾子折腾她,还把她扔到军营磨练,但追根到底,他都没有伤害她。

就算是这一次她逃跑被抓,也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腥风血雨,反而是……现下被照顾着。

她不是傻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顺利且平常,但是连起来再看,却又有点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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