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游街的主角,本就是状元郎季长禄,齐辂心下想着事,拱手致歉,没再相陪。

回府路上,齐辂脑中反反复复想着那锦帷上的龙爪花。

上回在青菱河畔,见到的也是这辆马车,原来那位把齐轲打落青菱河,让齐轲好一阵没脸去花楼寻欢的玉质少年,生得这般模样。

还有上元夜,国师府外大樟树上垂下的一角红裙,迎着篝火逃向巷口的纤长背影。

跟踪他的人,功夫不弱,兜了几圈才甩掉,是保护她的暗卫吧,这就能解释得通了。

所以,马车经过他身侧时,他察觉有人盯着他,并不是错觉。

晃动的龙爪花锦帷里边藏着的,正是今日的长公主。

世人口中嚣张跋扈的长公主,竟是月夜偷偷火烧国师府的小姑娘,再想到前些日子的流言,齐辂心中一片清明。

长公主烧国师府并不是闹着玩,她是故意烧掉固元汤里最重要的药材。

固元汤里有什么问题?她为何不能直接同圣上言明?

最难解的是,齐辂很确定,今日之前,并未同她真正打过照面,可她为何屡屡出现在他梦境里?

“辂表哥。”坐在对首的谢冰若见齐辂想得入神,一言不发,紧紧捏着帕子轻唤。

思绪被打断,齐辂眸光淡漠扫过去:“什么?”

听到他语气中的不悦,谢冰若纤弱的身形微颤,杏眸盈着水光,定定凝着齐辂:“金殿传胪,表哥高中探花,冰若喜不自禁,可表哥就没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吗?”

神思渐渐平定,齐辂指腹虚虚捻动了一下,想了想,问:“表妹为何会同长公主在一起?”

他语气淡然,却是很认真地在问。

可他问出的话,同谢冰若想听到的,几乎毫不相干。

听到心口裂开的声音,谢冰若眸中泪滴滚落眼睫:“表哥,我不明白,整个江南,甚至京城,人人皆知齐家四公子温润如玉,举世无双,可为何你待我总是不冷不热,待家中任何人都不亲近?”

“他们是你至亲之人,而我,一直等着你开口,婚事乃外祖母所定,可我是真心仰慕表哥,我想嫁给你啊,齐辂。”

“旁人眼中的齐四公子,是父亲和外祖希望我做到的,表妹仰慕的是外人眼中的齐四公子,却并不是齐辂。”齐辂浅笑,眸中却无一丝温度,只有淡漠,“我会向母亲请罪,取消婚约。”

大哥齐轩身子弱,才学平庸。

二姐齐轶嫁的是定北大营副将,二姐夫宠妾灭妻,二姐心灰意冷,同齐家少有往来。

三哥齐轲,更是指望不上。

所以,齐氏一族的兴旺,全都寄在他一人肩上。

想起数九寒天,他因贪玩,被罚跪在大雪中背书,冻得晕过去,第二天也照样早起读书,心里倒不再觉得苦。

以为做得够好,便是最简单的应对方式,没想到也有麻烦,比如这桩婚事。

回到书房,齐辂翻出五妹夫霍敬臣给的北疆舆图,清肃的眉眼舒展开来。

五妹齐淑是府中唯一的庶出,五妹夫只是从四品的中郎将,性情耿直,不讨齐家上下喜欢,却是齐辂唯一愿多说几句话之人。

翌日一早,谢冰若仍是最早去正院请安,齐夫人用早膳时,她便在一旁布菜,很是妥帖。

齐夫人拭了拭唇角,笑着问:“昨日你和齐辂一同回府,他可有提起你们的亲事?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一句话问得谢冰若心酸不已,她唇瓣翕动,半晌没发出声,自顾自低下头去遮掩。

齐夫人没多想,只当她脸皮薄:“姨母知道你这丫头脸皮薄,待会儿齐辂来,我亲自问他,你也在屏风后头听听。”

正房摆着的是一架双面绣座屏,不透亮,站在后面,一点儿瞧不出。

齐辂行礼请安,刚站直,正要同齐夫人说婚约之事,不料齐夫人先开了口:“齐辂,你已高中探花,冰若丫头等了你两年,你二人的婚事,你怎么打算?婚期是安排在开春,还是秋后?你说个时间,母亲好给你们挑日子。”

“劳母亲忧心,齐辂适才正要向母亲请罪。”齐辂撩起衣摆,双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定定望着一脸惊愕的齐夫人,“母亲,齐辂尚无功名,不想成亲,亦不敢耽搁表妹,欲取消婚约,求母亲成全。”

屏风后,谢冰若已然泣不成声,不顾齐夫人的叮嘱,冲出来,伏在齐夫人膝头哭喊:“姨母,求您送我回江南吧,冰若不嫁人,只愿常伴外祖母身边。”

齐夫人气得面色铁青,一面轻拍谢冰若的背安抚,一面呵斥齐辂:“你真是我的好儿子,齐家没你这样背信弃义之人!去祠堂里跪着,向列祖列宗忏悔!反省三日,谁也不许探视!”

若如此便能解除婚约,他愿意跪。

齐辂叩拜:“谢母亲。”

之后,看也未看谢冰若一眼,义无反顾向祠堂走去。

原以为,跪满三日,便能了却此事。

可第二日天未亮,行川便把他扶了回去,沐洗更衣,去参加御赐的琼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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