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昭平难得脱了官服劲装,换了身铁锈红的广袖长尾鸾袍,臂间缠着暗金线纹滚边的墨色披帛。秋风拂来,裙帛翻涌,尤似火焰点燃在她周身。

“阿姐——”殷夜猛地起身,一把拉过昭平。

昨夜梦中那人仿若是阿姐,房梁砸下击中她,大火吞噬着她。

“陛下!”昭平被她吓了一跳,佘霜壬亦搁笔过来,“您怎么了?”

“朕看差了,没事!”殷夜喘出一口气,定了定神,尤见周遭水榭长廊,树木葱郁,方重新坐下身来。

她眺望满院空旷平地,已无红枫烈焰,心中亦是空荡一片。

“画得如何了?”她让自己放松下来,借物消遣。

“差不多好了,还请陛下指点一二。”佘霜壬返身拿来画作。

昭平知她想换个心境,亦陪着共赏,赞道,“画得还挺传神,方才陛下斜倚摇扇的姿态,都画出来了。”

“长公主觉得臣将这眼眸画得如何?”佘霜壬抚摸两双凤眼,面上是少有的动容与恳求。

“甚好!”昭平道,“本殿与陛下虽皆是凤眸,但到底不同,你能辨清自是再好不过。”

“臣多谢长公主谬赞。”青衣郎君嘴角噙笑,双目却垂得厉害,亦是听到了什么严厉的命令。

“那陛下觉得臣绘的如何?”须臾,佘霜壬抬起头来,又是一派君子风流的模样。

“陛下!咫尺之地,佘霜壬见殷夜没有应他,不由有些狐疑地同长公主对视了一番,尝试着又唤了声。

“嗯?”殷夜偏头望来,尤觉眼前皆是火的艳光,须臾有所反应,却也无心观画赏析,只道,“分明是将阿姐画的更好些,这铁锈红调色的十分……逼真!”

殷夜擅丹青,诸人皆知,一眼便能看出铁锈红的调色优良自不再话下,但用“逼真”二字形容色泽,便实在是敷衍。

在场两人皆觉出其精神不振,便也不再言语。

殷夜方才见画上大片红色,尤觉如血似火涌来,人便有些晃神。然此刻一盏凉茶饮下,神思清醒了些,遂对佘霜壬道,“将画收了。去给朕备些安神汤,夜中少眠,朕脑子糊里糊涂的。”

“臣这便去!”

“到你歇晌的时辰了,阿姐送你回去吧。”昭平瞧着殷夜一脸疲色。

“等喝完汤。”殷夜拢了扇子,趴在石桌上,两眼巴巴盯着昭平,慢慢向她摊开手去。

眼看她五指就要触上昭平的广袖,昭平正欲说话,却见她叹了口气,收回手,重新摇开扇子扇着。

十月深秋,便是午后也染了几分寒气,殷夜摇扇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些。

昭平的广袖中,有每日暗子盯着谢裴两府的册子。

皇城中的高官权贵,被皇权机构监视,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何况还是谢裴这般的世家望族。只是此番,授命的暗子自是记录的更为详尽,与先前册子一般,有画辅之。

“你这翻倍的赏赐都入了鲁国公府,阿姐当你大气至此,不想人后还是这般不曾放下。”昭平递上册子,“许你看一眼,都熬了□□日了。”

“两回事。便是一场博弈,朕输了,也得输的体面。然关起门来,总是难以释怀的。”殷夜原本已经再度伸手,却转瞬换了容色,直起身子正了正神态,“罢了,你如常回禀。朕听着便是。”

昭平闻“回禀”二字,心中便赞许了几分,只打开册子将最近几日两府邸境况逐条汇报。

“等等!”听了半晌,殷夜突然出口打断她,“金翠玉南珠花钿?”

“这是在丞相府发现的?”

“可有记录了数字?”

昭平细看,方道,“共九副。”

话毕连她都不由蹙眉头,这南珠花钿明明前两日送去鲁国公府了,如何丞相府中也出现了,还不多不少正好九副!

“这是哪个暗子记录的?内堂人还是府邸外的?”

“是内堂的!”昭平道,“裴谢这样的府邸,内堂我们难以插入。发现花钿的人原也不是暗子,是前两年丞相逐渐搬离后宫回府后,您派去照顾他的宫人。她忠心,事无巨细,样样皆报上来。”

殷夜摇着扇子,蹙眉沉思。

时值佘霜壬送安神汤来,殷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尤觉哪里不对,却又理不出思绪,便未再多言,只命昭平传令京畿城防并禁军各处,加以严防。毕竟两府大婚,安乐府和万业寺两处的先楚遗族、并着父亲等人都聚在京中,当安全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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