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怕二嫂打人,在后面喊着,吓唬吓唬就行,别打人。

看到崔晖,二嫂把手中的煤抄子放下,崔淳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二嫂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听邻居说崔晖闲的,早上向东去了,傍晚才回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她怕老三闲的无事可做,想要回窑坑那几分地!她担心了好一阵子,如今看到这个小叔子,脸色自然难堪。

崔淳笑着打个招呼,“小晖来了,屋里坐吧!”说着,他掀开竹帘把崔晖让进屋里。

崔晖扶了扶眼镜,憨笑的叫了声,“二哥,二嫂。”说着,三人一起进了屋。

二嫂放下煤抄子,戴上顶针坐在煤油灯下,开始纳鞋垫子,耳朵却支棱着。

崔淳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碗,倒了半碗水递过来。

崔晖接过碗放到桌子上,拿起桌上另一个布满裂纹的陶瓷碗,这裂纹跟花似的,还挺好看,再过些年头,没准哪天就值钱了。他笑着说,“二哥,这碗,还用着呢?”

“家里有新碗,你二哥不舍得用。”二嫂子说。

“我这不拿出来了吗?”崔淳怕在自家兄弟面前失了面子,拿出了平时不舍得用的新碗。

崔晖看着二嫂说:“我二哥一向节省,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我们这些小弟小妹用。每每想起来,我们对二哥就会多一分感激啊!”

“对了,二哥,家里的鸭子哪来的,我们这儿,倒是少见。”

崔淳指了指二嫂,“你二嫂娘家,端午前儿养的,一个月了。”

“你想养?我劝你别养,你看这满地的鸭屎,和水混合在一起,我的院子都快成了田稼地。”

崔晖笑笑,“我回头问问价格,要是价格比鸡差不多,就和鸡一起养着。”

“哪能比吗?”

崔淳分析道,“鸡浑身是宝,活着打鸣叫人起床,死了,肉可以吃,鸡毛做成鸡毛掸子还能换钱。”

这鸡从生到死都在无私的奉献,从小就要吊嗓子叫人起床,吊不好嗓子就要学会下蛋,什么都不会,不好意思,做好做断头鸡的准备吧!

反正算算也不亏,什么没也没干,和辛苦叫了一辈子,下了一辈子的一样,少不了被炒被炖的命运。

“二哥说的有道理,借我一百块去养鸡!”崔晖一本正经道。

崔淳差点晕倒……

二嫂手中的针扎了手……

最后,两人相视一眼。

崔淳说:“你抓只鸡走吧!”

见崔晖没动。

二嫂说:“要不,你抓只鸭走!”

“哎。”

崔晖扶了扶劣质的眼镜,应了一声,说:“我家下蛋母鸡因为张美丽嘴馋,已经宰了。”

“我家圈了房后的土炕,正好做养殖实验,就从这只鸭子开始。”

崔晖拍拍胸脯,“二哥,二嫂,放心,等我养殖成功了,就赶着鸡群和鸭群,来回报你们的授渔之恩。”

“不用,不用。”说着,崔淳夫妇同时站起来,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二嫂子用手轻轻碰了下崔淳,道:“去帮老三抓鸡和鸭。”

“要下蛋的。”崔晖补充道。

崔淳犹豫的看了自家女人一眼。

二嫂子咬牙,“好,好,下蛋的。”

送走崔晖后,崔淳夫妇用了两根顶门棍顶住栅栏,才放心的回到屋里。

二嫂子坐在炕头,也没心情纳鞋垫子了,她看着崔淳一顿数落,“这是那辈子造的孽,摊上这么个弟弟,一旦谁家里有了什么新鲜的东西,他总要来瞧瞧摸摸,天天不务正业。”

“一只鸡,一只鸭换了窑坑几分地,也值了。”崔淳还是替崔晖辩解道。

“你还替老三说话,怎么不见你去他家拿点东西回来啊!这家里的鸡和鸭刚养肥,就飞了。”二嫂子气的吼了出来。

崔淳撇撇嘴,“他家除了睡觉屋的三个粮缸,门后的水缸,从大哥家顺走的旧衣柜,老爹老娘做的几条被子,几个板子搭的饭桌,最值钱的是里间的木匠工具,你说,我顺啥?”

二嫂子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说这崔晖可怜吧!同样是种庄稼的,人家有钱都是存起来,他可倒好,不是资助村里的大学生,就是帮助这些兄弟姐妹,妹妹的嫁妆缝纫机,就是崔晖出钱买的。

自此后,张美丽和他大吵一架,闹着要离婚,最后崔晖再三保证将所有钱交给她保管,才算平息。从此崔晖由地主变成了长工。

小道上,崔晖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美滋滋的哼着豫剧“刘大哥讲话……”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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