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公交车吗?”林冬笙左看右看也没见公交车牌。

“不是,我们坐面包车。”

“这里不是有两辆吗?”林冬笙指了指旁边两辆停车载客的面包车。

“他们不去我家那边,”谢兰恬解释,“面包车前面放有小牌子,写甫石两字的,才是我们要坐的车。”

烈日炎炎,马路被照得油亮,空气扭曲成热潮,迎面吹来打湿人的肩颈头发。

等了好一会儿,谢兰恬一摸下巴一把水。

“来了!”

谢兰恬看到车,眼睛亮起,招了招手。

破旧尘灰的面包车打灯停靠。

打开后备箱,林冬笙将行李放好。谢兰恬先坐上车,对司机说:“两个人。”

等林冬笙也坐上车,司机并没有开车的意思。

“不走么?”林冬笙问。

司机扭头,见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语气也好些,半开玩笑说:“叔叔又不是做慈善,才拉你们两个人就走,来回一趟还不够油钱。”

林冬笙又问:“包车多少钱。”

听出她外地人的口音,司机张口就说:“一趟150.”

见林冬笙真要掏钱,谢兰恬连忙止住她,小声说:“别包车,太亏啦,我们平时去一个人才8块呢。”

“我可不是外地人,这车我坐得多了,”谢兰恬对司机说,“包车都是90块,别少来蒙我们。”

司机完全没有被拆穿不好意思的样子,顺着就说:“见你们还是学生,便宜点给你们也行,90包不包?”

谢兰恬白了一眼,摁着林冬笙的手,摇头。

下一趟火车到站,车站出口的人流量明显增多,不少人过来拼车。

普通小面包车,副驾驶坐两小孩,中间那排挤三人,后座硬塞四人,后备箱填进两鸡一鸭,加上司机。

整车活物一共十人三畜。

只按乘客人头算钱确实是90块。

超载还加量,可小地方没人管,这样拉客坐车是常态。

林冬笙算涨了见识。

她和谢兰恬两人被挤在后座一人位,好在她们都瘦,尚存留有呼吸的余地。

林冬笙的旁边还有位大婶,身体挨得太紧,她的手臂都能感受到大婶说话传来的微震。

车上的人聊了起来。

林冬笙没怎么听。

来到这座南方小城市的第一印象,山多树也多,空气明显好起来,带着湿润,这边的人说话不太注重翘舌音和后鼻音,语调平软,字音相连。

车行近一个小时,来到一个小镇,窄路矮楼,乡土气息更浓厚些。

到了这里,谢兰恬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林冬笙见她欲言又止,问:“怎么了?”

“就……就是我家虽然起了新房,但没怎么装修过,家具也没买什么,空空的……很简陋。”

谢兰恬喜欢热闹,经常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但林冬笙和她其他的朋友不同。

起初她只觉得林冬笙衣服好看,质量也看着挺好,后来她才听别人说,林冬笙家里有钱,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几百上千块的。

她心思粗,就算再不注意这些,平时和林冬笙一个宿舍,还是上下铺,也难免发现林冬笙家境好,吃穿用度都很讲究。

而她家在农村,她爸在外打工好几年攒钱起了两层楼房,家里条件是有所改善,但还是怕林冬笙住不习惯。

谁也不想朋友介意自己的家,光是一想就觉得如坐针毡。

可她又想到林冬笙昨天那通电话,平平淡淡问她:“我能去你那吗?”

她就心头一酸。

不想问清其中原因。

她只知道林冬笙不是会问出这种话的人。

谢兰恬支支吾吾反复说着自己家条件不太行,林冬笙平静道:“我真的不介意,说起来还要麻烦打扰你,不然我不知道又要在酒店待多久。”

谢兰恬看她一眼,坐这么长时间车,哪怕面色疲惫,也没说过累。

这确实不像谢兰恬在大城市里认识的一些娇生惯养又浮躁挑剔的人,她暗中松口气。

“你等下,我接个电话。”

谢兰恬掏出手机,说了一通家乡话,然后挂断电话,同林冬笙说:“我外公他们已经到了,正在停车,待会我们在镇上买些菜,就一起回村里。”

过了一会儿,有三个人走向她们。

有个六十岁左右微微驼背的老人,一个大概三十五六岁的中年女人,还有个年纪看着比林冬笙还小的少年。

少年比林冬笙稍矮一些,身穿简单白色T恤,牛仔裤洗得褪色泛白,穿着廉价普通,但收拾得清爽干净。

他腰背挺直,皮肤偏白,身材清瘦,没长开的五官线条描绘着少年感。

谢兰恬朝他们招手,然后侧头跟林冬笙介绍:“这是我外公,我妈妈,还有我表弟。”

林冬笙礼貌地向他们打招呼:“阿爷您好,阿姨您好。”

她看向后面的少年,“你好。”

走近了,林冬笙一下记住他的眼睛,这双眼睛像是夏夜里的湖面,安静地包容月色,温和而明亮。

少年低下头,小声说:“你好。”

太阳逐渐偏西,热度丝毫不减,被晒烫的地面闷散热气,蝉鸣竭尽聒噪,不远处的菜市场传来熙攘买卖的嘈杂声。

在这样的背景里,少年清润的嗓音,明明又低又轻,却依然清晰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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