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颖一派女主人架势的站在最前方道:“今日是仲秋节,赏月吟诗必不可少,趁大家人齐,不如我们赋诗一首比比?”
公子们纷纷拍手叫好,有人问道:“单纯作诗太过普通,公孙小姐何不拿出点彩头来?”
公孙颖眉头一挑:“自然有彩头,最近金翠阁从西域那边进了一批好货,我侥幸得到了一匣子珠宝,里面有各种宝石珍珠,就拿这个做彩头如何?”
公子哥对珠宝等饰物兴趣不大,公孙颖得到的回应寥寥无几。
最后公孙晧从里走出,“我也加一点彩头,前日我得到了一匹纯种的汗血宝马,谁作诗最好,我就将这马给他!”
“好!”公子们纷纷鼓掌。
我看着他们,拉了拉秋月准备离开,这是上流贵族的宴会,不是我等卑贱的青楼女能参加的。
“媚烟姐,你要去哪里啊?”公孙颖眼尖,当即出声问道。
我早有准备,将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媚烟身子乏了,想要去别的地方小憩一下。”
公孙颖不肯放过我:“媚烟姐作诗之名远扬晋州,仲秋吟诗怎少的了你。”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笑着说:“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这一句诗,就连家父也赞赏有加啊。”
我不动声色地回道:“当时醉意朦胧,脑海里灵光一闪随口就说了出来,公孙小姐,这种做不得数的,不是媚烟作诗厉害,而是上天巧借媚烟的口说出来罢了。”
公孙颖故意抓着我一个词不放:“随意说出都能作出让家父赞叹不已的诗,媚烟姐果然文采斐然,颖儿是自愧不如了。媚烟姐,今天你也随意作出一首诗就好。”
我福了福身,还是拒绝了:“公孙小姐,媚烟的身体有些不适,今天就”
“呵呵!”一声轻笑打断了我的话,一位公子哥站了出来,“莫不是我们出的彩头太低了,所以虞美人的姑娘不愿意作诗?”
公子哥打开折扇轻蔑一笑:“听说青楼女子都爱钱财,要不我再出黄金百两,只求你能出手作诗?”
“啪!”他把手中的扇子收了起来,朝我挤了挤眼睛,“如果这样的诚意还不够,那我在加多一个,如果你肯出手作诗,我就带我的弟兄们好好照顾虞美人的生意,如何?”
他身后的那群公子哥心照不宣的笑了。
“哈哈,只要你作的诗好,我们不仅会照顾,还会重点照顾你们姐妹的生意哦”
另一位公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将这句话拖得很长很长,带着一股别样的意味。
我死死地咬住了唇,有一股被人侵犯的侮辱。
在古代,青楼女子是最没人权的,不管她们想不想要伺候人,男人都会认为,能被他们召见就是莫大的荣幸,就如现在!
秋月站在我旁边,我能感觉到她浑身直抖,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公孙颖死揪着要我作诗,一定有什么陷阱等着我踩下去,我不能答应!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语气刚要回话,哪知另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虞美人一定会派人来作诗,公孙小姐大可放心!”
夏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彩绣藤纹裙,在一众女客里缓缓踏了出来,看向公孙颖说道:“既然参加赏诗宴,虞美人必会作诗一首以示敬天宫。”
“好!”公孙颖拍了拍手笑吟吟地说:“虞美人总算还有一个风骨的,不愧是晋州第一大青楼。”
明夸暗贬!
我神情微冷,公孙颖这是在讽刺我没有骨气,但青楼女子哪需要骨气,能保住自身就不错了。
公孙颖叫丫鬟准备笔墨纸砚,在船的空地摆上了案板。
夏竹看着我,一脸歉意道:“媚烟,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我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今日作诗势在必行,这是公孙颖的目的,也是阿娘的目的。
我愧疚道:“夏竹姐,对不起,我因为害怕作不出诗来,所以不肯答应,却忘了阿娘的叮嘱,是媚烟不懂事。”
夏竹姐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媚烟,你能想通我很开心,无需给自己施加压力,你只管放手去做,不管结果如何,阿娘都不会怪罪你的。”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阿娘从没期盼她和秋月能作诗,全身的期盼都放在我身上,要是我作的不好让虞美人丢脸了,阿娘只会怪罪于我。
秋月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忍不住扯了扯我的袖子:“媚烟姐,怎么办啊,你有多少把握,我可是一句诗都想不出来啊。”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精光一闪,既然公孙颖那么想要我作诗,那我不作出一首好诗,岂不是对不起她再三相劝?
“等一下纸发下来,你只需要闭目养神,一句诗都不用写,一切有我。”
秋月赶紧点了点头。
我们两人交谈间,夏竹离开了,我瞄了眼她离开的方向,眼神一凝,一位公子哥出现在夏竹身边,那是春花的救命恩人洛公子。
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秋月,还记得阿娘刚训练我们时,跟我们说的青楼训吗?”
秋月一脸茫然,老老实实地回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媚烟姐,这和作诗有什么关系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一时想到这句话,莫名有些感叹罢了。”
丫鬟很快就布置好了现场,等我们青楼女子和富家女子都落座后,公孙颖命人点燃一炷香用作计时,说道:
“香一燃完,还请各位姑娘交上所作之诗。”
她话一说完,姑娘们都埋头开始写诗了起来。
唯有我与其他人不同,没有写诗而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秋月本来还想做做样子,见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也豪气顿生,直接闭目养神了起来。
公孙颖很快作好了诗,抬头往我方向一扫,我注意到她的目光,回以她一个真诚的笑容。
她眉头一皱,一脸冷漠地看着我,随后从桌上走了出去。
一炷香过后,姑娘们上交诗词,公孙萱收好,率先对我发难。
“媚烟姐和秋月妹妹怎么上交的是空白纸张,是瞧不起我们出的彩头,仍是不愿作诗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是。”
公孙颖诱我作诗,一定另有谋划,我不能傻傻被她牵着鼻子走,暗地里中了她的陷阱而不自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那你为何不作诗?”公孙颖瞪着我气势汹汹地问道。
我还没回话,场上顿时就指责一片。
“不肯作诗分明就是瞧不起我们!”
“没想虞美人的姑娘如此嚣张!”
“我们真是看走了眼了。”
秋月紧紧地抓着我,抿着嘴唇不发一语。
夏侯冽坐在主位上,也看向了我,眸光淡漠,也不知他是否担忧我。
我给了秋月一个放心的眼神,昂首挺胸道:“我偶然灵光迸发,觉得自己写的字配不上脑海中的那首诗,故才不愿写出来。”
公孙颖脸色微沉,“到底是什么样的诗,让你连提笔都不肯提。”
她故意转换概念,把我口中说的好诗变成一首烂诗。
我对她展颜一笑,笑吟吟道:“自然是一首”
“一说出,就让你们无言以对的诗。”我扫视所有人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骄傲张狂。
“好!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诗能让我们无言以对。”坐在夏侯冽旁边的公孙晧抚掌笑了笑。
他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抹兴味,“媚烟小姐,莫要再卖关子,快将诗说出来。”
公孙颖不知想到了什么,默不作声地看着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仿佛我一定会败那样。
我从桌子上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身前的案板,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场上喧闹声顿时一静,公子们脸上惊疑,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举头望明月”
我话一顿,复又低下了头,缓缓开口:“低头思故乡。”
船上一片鸦雀无声,静的仿佛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飒飒地刮过,别有一番趣味。
忽然某一刻,一股掌声响起,渐渐的,一阵掌声响起,然后,全场都给我鼓起了掌来。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兴奋的眼神,明白我这诗已经成功了,成功让他们达到震撼的目的。
上一世我会的诗并不多,除了国家因为义务教育而背诵了诗歌,其他的基本都是看电视剧看来的,能够胡邹一两句。
李白这首静夜思,是我刚刚能想到的跟月亮有关的诗句。
公孙颖脸色铁青地看着我,我看着她,昂了昂头,眉眼尽是得意挑衅。
她的脸成功变为了酱紫色,霎是好看。
公孙颖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算,这首诗不算!”
她看着大家,满脸怒容:“当初大家约定好,将诗作于纸上,媚烟并未如此,她这首口头说出来的诗算不得!”
我垂了垂眸,早就知道公孙颖不会让我这么容易通过,不过我想要的效果也达到了。
公孙晧下台将震怒的公孙颖给拉走,场上顿时一片安静,大家都有些尴尬。
夏侯冽忽然站了起来,开口道:“好诗,此诗一出,果然让我们都无言以对。”
他扫了所有人一圈:“我自认自己作的诗配不上跟这首相提并论,各位兄台呢?”
“自是如此,吾也配不上。我也是。赞同。”
有人站出来说技不如人,其他人纷纷顺着梯子开口承认所作之诗不如我。
伊人阁的妈妈走出来道:“作诗已结束,不如我们开始揭晓灯谜的答案?”
哪知夏侯冽却摇了摇头,“慢着。”
他幽深的瞳孔看着我,慢条斯理地说道:“刚刚媚烟小姐作出来的诗让我得到了灵感,我忽然想补齐三皇子偶得灵光的那句残诗。”
他没在看向我,而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双手负立在背后,英俊潇洒的如天宫仙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他每念一个字,我的心就碎掉一分。
我不应该感到伤心的,他与我是利用关系,我利用他在青楼活下去,他利用我得到想要的信息。
我咬了咬牙,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就是有股被背叛的感觉!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我叫他不要说出去的时候,他故意给我岔开了话题,原来在我说出这句诗来后,他早就想到如何利用这首诗来谋取利益了!
脑海里拂柳的话闪过“皇上说了,只要能补齐这首诗,就能跃升成为正四品官员”
原来如此。
我强迫自己移开头去不再看他,只是他念诗的声音清晰地落在我心里,生疼生疼的!
耳边传来众人欢呼的声音,我看着他被人簇拥着离去,与我擦肩而过时那淡漠一瞥,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刺的我眼睛一痛。
“媚烟姐,我们也跟去看看灯谜揭开的结果。”秋月兴奋地拉着我跟在夏侯冽身后,我回过神来,收敛了脑中的思绪。
我咬了咬唇,让脸色看上去不那么苍白。
秋月的那只兔儿灯猜中了,可是有好几个人都猜中了,她们猜拳决定胜负,秋月很可惜的输掉了。
但她不以为意,拉着我继续猜别的灯谜。
我委婉地拒绝,一个人走到船头吹着风。
风凉凉地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的思绪也跟着冷静下来。
我不应该这么生气的,细细想来,夏侯冽是皇子,正四品官员他肯定是看不上的。
就拿他的巡抚,都已经是从三品了,比正四品还要高。
他利用这句诗,肯定是要达到其他目的。
我皱了皱眉,想找个机会好好问一问。
“媚烟,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躲在这里了。”一阵清俊的声音传来,回头一看,公孙晧出现在我面前。
我福了福身,“公孙公子。”
公孙晧扶起了我:“不用这么拘谨,在这里,我不是公孙公子,只是一个想与你探讨诗词的诗痴。”
“媚烟小姐,不知你所作的那首诗是否有名字?”
我心中警惕,回话:“有,名叫静夜思。”
“静夜思”公孙晧喃喃说道,眼睛一亮:“好名,好诗!不知媚烟小姐可否写出来提上名字,我好收藏。”
我们边走边聊,我脚一不注意磕到了一个东西,差点摔跤,公孙晧连忙拉着我。
不过因为太过突然,公孙晧也被摔倒在了地上,我刚好趴在他身上。
我立刻站了起来,歉意道:“对不起公子,是媚烟不好”
公孙晧笑着打断我:“媚烟小姐,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
他的话吸引了我的目光,公孙晧对我眨了眨眼睛:“这种事情,应是你吃亏才对。”
我“噗嗤”一笑,真是一个秒人,怎与他妹妹公孙颖的性格完全不同?
只是我与他的身份太过悬殊,中间还隔着个对我充满敌意的公孙颖,我不敢与他聊太久,继续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天色已暗,我去找秋月和夏竹,我们要回去了。
船只很大,路线七拐八弯,分为什么厅什么房,我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看见夏竹的背影。
今天姑娘们大多都穿白色,粉色,反倒很少有绿色。
我走过去正想与她招呼,忽然听到夏竹的说话声,我脚步一顿,藏在了一个地方。
风呼呼吹来,把夏竹的话吹到我的耳边。
“公子欢悦与你”
一阵低沉的男声传来:“惶恐辜负对不起”
我心一跳,沉吟间悄悄离开了。
春花,夏竹,竟然爱上了同一个人,真是有趣。
许是运气很好,我随便走走,又看到了秋月,脚步再次一顿。
秋月仰着头看向男子,脸上有着羞涩的红晕,她接过男子手中的兔儿灯,脸上纯真的笑容如烟花般璀璨。
我心忽然一痛,真是刺眼!
那个男子就是夏侯冽,他怎么跟秋月在一起?
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秋月只连连捂嘴偷笑,露出来的小女儿娇态是我从没看到的。
我盯着夏侯冽,他此时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温润的让我非常陌生。
我咬了咬牙,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不让自己冲上去。
不知何时,秋月离开了,夏侯冽走到我面前,淡漠道:“看够了吗?”
他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只美人灯,递到了我手中。
我愤怒地将美人灯甩掉,他以为我会稀罕一盏灯吗?!
我质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夏侯冽玩味地重复了这句话,反问我:“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我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怒道:“你利用我还不够,你还想利用秋月?!”
夏侯冽冷冷地看着我:“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我心闷闷的,难受的有些无法呼吸。
“夏侯冽,秋月还小,她什么都不懂,你不应该找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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