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这毫无情绪的冰冷目光,方老爷额头瞬间渗出一层细汗。
想说什么,他嘴唇嗫嚅了半天,到底没有发出声音。
气氛诡异地僵冷下来。
“呃”艾菊连忙解释道,“方老爷不知,三奶奶自那夜醒来就失忆了。”又回头看着赵青,“三奶奶,他就是您父亲,方老爷。”
失忆?
这意思就是说忘了过去的一切,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脸腾地涨成紫红色,方老爷惊愕地睁大了眼。
“雪莹真的不认识为父了?”结结巴巴地看着赵青,方老爷藏在宽大的袖笼里的手攥的咯咯直响。
身体恢复了知觉,赵青顺势借坡下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露出一副迷茫的神色。
“不记得好,不记得好啊。”方老爷自言自语地擦着额头。
“方,父亲说什么?”赵青没听清楚。
方老爷一激灵。
“雪莹活了就好,就好,就好,就好”激动的嘴唇直哆嗦,神色间恍然有种终于见到失而复得的女儿的欣喜。
赵青就笑了笑,闪身让开路请方老爷里面坐。
呼啦,两边的小丫鬟瞬间围了上来。
簇拥着父女俩进了屋。
谁也没发现,迈步进屋的瞬间,方老爷将手里紧纂着的一个小巧玲珑的精致锦盒塞进怀里。
艾菊亲自上了茶水。
方老爷慈爱地看着赵青。
正要说话,小丫鬟匆匆进来,“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来了。”
这么快?!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方老爷腾地站起来。
瞧见赵青依然稳稳地坐着,不由老脸一阵涨红。
讪讪地看着赵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赵青扶着香萍伸过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
“雪莹怎么会突然就失忆了,可有看过大夫?”迎老太太等人进屋坐定,方老爷劈头就问。
“不是失忆,是你闺女已经死了。”心里有鬼,赵青没言语,抬眼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也正打量着她。
她一身素白,头发利落地挽成望月髻,耳后簪了一朵羊脂白玉雕成的精巧细致薄如丝绸的玉百合,耳垂上一对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扣,越发的清雅出尘,整个人沉静如水,清丽中带着一股沉稳的从容,只那么静静地站着,就有种浑然天成的威仪。
这气度,这威仪。
哪还是那夜那个粗俗不堪的女子?
“那夜许是她身体僵的久了,骤然有些不适应吧。”
面对如此端庄温雅的赵青,联想起刚刚她迎接自己进屋时那举手投足间的雍容气度,老太太心里三日来因被迫认下这个粗俗不贞的孙媳妇的懊丧顿时十去七八。
对赵青的感官瞬间就提升了一大截。
又见她没有擅自回答方老爷,而是看向自己,老太太心里更加顺畅,“温先生说,是因为喝了孟婆汤。”
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且,永远也不会想起来!
眼前侯然一亮,方老爷迅速低下头,谁也没听清他嘴里嘀咕了句什么。
“方太太呢,她怎么没随方老爷一起来。”老太太问道。
“她”方老爷一激灵,随机说道,“身体不舒服。”看向赵青,“你不声不响地就投了河,你娘一股火就病倒了。”又埋怨道,“三天前就醒了,怎么才往家里送信?”话是问赵青,眼睛却看着老太太,“白白的让你娘惦记,这几天,病又加重了。”
毕竟是方家人,既然死而复生了,沈家就该第一时间告知,没及时通知方家,这件事就是沈家失礼。
这现成的机会,不讹死这个老太太,他都不叫铁公鸡!
空气一窒。
众人俱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眉头都没动,面色沉稳地坐在那里。
“我的爹哎,这三天他们是在商量怎么处置你女儿呢,躲都来不及,您怎么竟往炮筒上冲!”看着方老爷那一副气势咄咄的模样,赵青心里哀嚎。
“母亲病了,什么病?”她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轻。
老太太朝赵青投去一抹赞赏的目光。
方老爷看向赵青的目光却怔怔的。
赵青竟会帮沈家说话实在令他意外,可他似乎很忌讳这个女儿,对上赵青平静湖水般的淡淡目光,不知怎的,他竟心虚地低下了头,顺着话道,“大夫说是悲伤过度。”
同病相连。
众人免不了一阵唏嘘,想起早逝去的孙子,老太太又掉了一阵眼泪,“都是命苦的人。”抬头吩咐大丫鬟画梅,“把那几盒白记阿胶包了让方老爷给方太太带回去。”
白记是老字号,白记阿胶南楚闻名,寻常一盒就价值不菲,方老爷眼睛刷地亮起来,跟着连声道谢。
气氛活跃起来。
赵青趁机商量道,“母亲病了,我想回去伺候她。”
百善孝为先,母亲病了,她做女儿的回去伺疾天经地义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脱离沈家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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