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就要进镇里,六子问道:

“哥,咱去哪卖啊?听人说,摆摊子要缴税。咱这不像村里妇人拎鸡蛋筐不打眼。咱这些肉,支上摊来人现跑来不及吧?”

当然了,他德哥是有能力能跑没的。

只是肉要是让人顺手拿跑了,那还不如缴摊费。

朱兴德停下车。

将骡车上的猪肉柈子向一边扒拉扒拉,车头那里绑个小筐。

他将手伸进筐里,筐里都是稻壳,从稻壳里扒拉出八个咸鸭蛋。取出块擦刀血的小破布,包吧包吧:“走,先不着急卖,随我去个地方。”

……

上回卖野猪那家门口。

“谁呀,谁来啦?”

大门才打开条缝,里面大娘哐一声又给关上。

六子在外面清楚地听到,老大娘隔着大门骂他德哥:

“哪来的假和尚,要饭敢要到我家门口来啦。没有,我告诉你没有,俺家两顿饭,也吃不饱饭呐。”

然后,六子又眼睁睁地看到他德哥一变,变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敲了敲门道:“大娘,是我呀,头回来家卖过野猪肉,您好心借咱乡下小子秤来着,您还有印象没。”

大门重新打开。

大娘上下看眼朱兴德,这才认出来,恍然道:“是你。哎呦,你这孩子头发是怎么整的。”

朱兴德笑容更大:“还不是我和我那猎户兄弟又去猎野猪来着。他猎户,不猎入冬吃啥,让火把给不小心燎啦。这给您吓一跳吧?那啥,大娘,我给您送咸鸭蛋来啦,上回不是应了您。”

大娘没想到随便的一句话,眼前这乡下小子真能给她送来。

换咱,就会觉得那不过是虚头巴脑的客气话。

“你这后生,为人也太实诚啦。”

“上回我不是说了嘛,让您有机会尝尝,我岳母那咸鸭蛋、小咸菜啥的真一绝。往年她去县里置办个啥,带点儿自己腌的这些,你说那才怪呢,家家都常见的,也没啥可稀奇,我那岳母却能给卖出去。据说,好些回,一路捎脚钱都能挣来。”

大娘一脸笑容:“那也是你这孩子忒实诚,你咋没送到别家让尝尝呢,咱也舍不得不是,还是咱娘俩有缘分。快点儿,进屋喝口水。哎呀!”

大娘才让开身子,就一拍巴掌,“你刚才说啥,和你那兄弟又猎到猪啦?”

“嗯,猎来了,这回还不少呢。不是,大娘,不麻烦您老操心了,我送完咸鸭蛋就走。这回肉多,你们又刚买没两日,天热根本放不住,就附近也买不了那些,我打算……”

大娘探头一看,你别打算啦:“你等会儿,我把鸭蛋送屋去,带你去个地方。”

路上,朱兴德这才知晓,巷子口那家大小子是庄子头,管事的。

那日,他卖完猪肉走了,那家妇人有特意跑来问问,卖野猪肉那乡下小子还有没有肉了,大娘说早走啦,问干啥。

那妇人说,今年地有些旱,庄子里那些短工长工干活太累,主家让下面干活的吃点儿肉。眼瞅这要收地,别累倒哪个。

大娘说到这,对朱兴德使个眼色:“只要肉是好的,吃啥不是吃。你那野猪肉还能便宜些,我估么他家是为这个。”

“明白。”朱兴德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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