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对于虞荷的怒气毫无知觉。
梅溪娘是虞荷散发恶意的第一承受者,所以她清楚的很,面前这个看起来纤柔羞涩的虞姑娘,并不如苏宁所说那样不食人间烟火,她不仅不喜欢她,甚至恨不得她能原地消失。
“这就是虞姑娘了吧?”梅溪娘轻笑,她是冷清的模样,此时眼中水色却潋滟剔透,一荡一漾分外勾魂,“果真如阿宁说的一般是个可人儿,我年纪比你稍大,你若不嫌弃,就唤我一声梅姐姐,咱俩当姐妹儿处。”
声音绵软,后面勾出来的尾调,婉转迂回,有点调情的意味在。
她本是带点沙哑,雾般的音色,但学唱戏的,哪个不会点口上的功夫。
虞荷的脸黑了黑。
当这是哪儿呢,以为还在她那勾引男人的勾栏院么?!真想把她的嘴巴缝起来,阿宁这两字岂是她能叫唤的。那张脸也应该刮了,眼睛也要剜出来……这么想着,她的心情舒畅不少。
“虞妹妹?”
这次虞姑娘变成了虞妹妹。
苏宁也叫了一声,“虞姑娘,你觉得可好?”
虞荷小声,“阿荷家中没有姊妹……”
当他姐姐,可真敢想,说不得重新投个胎,能当回他妹妹。
她抬起头,漆黑的睫羽随之掀开,眼珠黑白分明,清澈见底,“梅姑娘慎言才好。”
梅溪娘被她漆黑得有些瘆人的眼珠一盯,背后疯狂窜起凉意,整个人就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说不出话来,笑容僵在脸上,显得有些可笑,那点子嫉妒顷刻间烟消云散。
苏宁觉得虞荷较真得可爱,唇角自然而然翘起来,“那不当姐妹,好友成不成?你不是觉得闷么,溪娘她见多识广,与你志趣相投,定不会让你无聊的。”
“好吧。”虞荷点点头。
待苏宁走后,虞荷收了做作的样子,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上下打量眼前的梅溪娘,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扶手上点着,漂亮的面孔不笑时,是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冷寂与阴沉——
她在想该怎么让梅溪娘悄无生息得消失,却不会引起苏宁的怀疑。
梅溪娘被她的眼神钉在原地。
“梅溪娘。”一道声音惊雷似的响起——
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清澈质感,很好听,可是这不妨碍梅溪娘被吓得脸色惨白。
“你、你、你……”
任谁遇到一个女子模样,却有着男人声音的人,都很难不惊悚。
伪声很伤喉咙,所以虞荷不到迫不得已时,都不愿意用伪声。
“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好好回答,不然我就把你送给齐二。”调查苏宁的时候,她就把和苏宁有关的人,一一查了个底朝天。
不等梅溪娘应她,她就问道,“你和荆月,他更喜欢谁?”
似是笃定梅溪娘会乖乖回答他。
梅溪娘是个人精,过了最初那一会,她已经明白眼前这个“虞姑娘”,实际是“虞公子”,即使他比许多女子都好看。
她想的远不止这些。
比如虞公子的身份、那些无迹可寻的蜚语、他费尽心思甚至不惜男扮女装到底有何图谋……这些问题像团在一起的线塞满了她的脑子,虞荷的问题,让她隐约抓到了线的一头。
“应、应是荆月。”她这样说。
“哦?为何呢。”虞公子似是不信,“他若更喜欢荆月,怎么却把你带回家来?”
梅溪娘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因为苏公子对家中暂住的“虞姑娘”有意,怕她见着荆月不高兴,这才去寻的她。
一听就是胡乱搪塞的话,毫无逻辑可言。
偏让阴沉着脸的人开怀。
笑完,虞公子朝战战兢兢的梅溪娘道,“你有点意思。”
有意思的人一般都聪明。
*
暗沉的苍穹悬挂一轮血日,天空中盘旋不去的黑鸟,偶尔发出难听至极的“嘎嘎”声,刺透人的耳膜,街道空无一人,地面干净无杂物,路旁种着的树只有光秃秃的树干,树纹深刻粗砺,沉甸甸的死气无孔不入。
朱雀与其他三个护法坐在魔宫屋顶,眺望这个难得祥和的,连风都静止的世界。
“必须找到解离灯,不然像上次那样,尊上遭人暗算的话,整个魔域都要陪葬,老子不想死。”
“只有一页古籍记录,谁都没见过真正的解离灯,你怎么找?”
“老子说一句你一定要顶一句是不是?”
“我只是阐述事实。”
“老子迟早打烂你的臭嘴!”
“呵。”
这一声轻蔑的冷笑彻底把火给点燃了,脾气暴躁的玄武二话不说,提拳就上,他力气大,就算只用蛮力,一拳头下去,也能把人砸给对穿。青龙机敏躲开。
轰——
魔宫屋顶的瓦片碎成一堆齑粉,露出底下屋里的一张床。
床边的脚踏上趴着一个面色红润的侍女,即使头顶被凿穿,灰尘往下落了一堆,她也毫无所察,依旧紧闭双眼,甚至连胸膛的起伏都没有,诡异至极。
“别闹了。”
一旁眉眼锐利的青年掸掸落了灰的白衣,很是不悦他们制造出的动静,低低警告一声。
朱雀看他掸袖子,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惹得其他三人齐齐看来。
“做什么这么看着我?”不动声色地收敛笑意。
他躺在瓦片上,双手枕在脑后,左腿曲着,右腿搁在左腿上,眼中印着与瞳孔一色的血日,十分肆意。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