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反应过来抬起头,白墨已经收了身法,长衣被夜晚凉风带动,衣袂扬起,月光之下甚是好看。

“是你?”程茜愣了一下,认出了白墨,“我认得你,上一届灵斗大会上,就是你赢了我表哥,拿下了魁首。”

程茜慕强,见白墨在前,便收敛了几分。她朝裴恕看了一眼道:“原来你是玄天仙府啊。”

程茜出门前,她爹程朔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在外面千万收敛自己脾气,不可与人争斗,不可与人结怨。尤其是玄天仙府。

她爹当然也提到了裴恕,只不过她当时光顾着把玩虎牙令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白墨道:“这位是我太师叔祖奉天君。还请姑娘慎行。”

白墨到底是修养好、顾全礼数,遇到这种情况还请程茜谨言慎行。若是依着裴恕脾气,她既敢祭出虎牙令,就合该把她扔下揽月阁,再把那老旧牙齿捏个粉碎。

裴恕冷笑一声,程茜自然是听见了,可有白墨在,她也不好发作,正要说些什么,只听程月道:“不,是我们不对。多谢白公子手下留情。”

程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低声斥道:“要你多嘴!”

程茜扭过脸,掩去脸上怒意道:“既然白墨师兄都这么说了”她朝裴恕微微一礼,虽然多少还是不太情愿,但已是低头认错态度了。

“方才我不知道先生身份,不小心冒犯,是我不对。”

话到这里,便已足够,没想到程茜话音一转,眼神对上林啾啾:“可是这只鸟,她刚刚存了心侮辱我程家,我必须给她点颜色看看!”

林啾啾:“??”

虽说她刚才确实在心里吐槽过程茜,可是打哈欠实在是她控制不住,并不是有意针对对方。

林啾啾正要开口,只听裴恕道:“你可以试试。”

裴恕一拂衣袖,在厅堂主位上坐了下来。他斜靠在椅背上,手指抵住额角,似乎在等程茜动手。

林啾啾合理怀疑他在钓鱼执法。

说来也是奇怪,若是裴恕执意挡在前面,程茜或许会铁了心非要试一试。可是他轻飘飘、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程茜反而不动了。

她明明从对方身上感知不到丝毫灵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莫名胆怯。好像对方比白墨还厉害,只要一个动作,便能将她挫骨扬灰,连渣都不剩。

程茜:“”

她抿住嘴唇悄悄咽了口口水。她心里想退,却又不能退。程家大小姐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做。

正僵持着,走廊又跑过来一个人影。是程家修士。

那修士半跪在地上,手上拿着程家令牌:“大小姐,二家主召你过去。”

程茜似乎是找到了台阶,顺势立马收起声势道:“好。”

她看了白墨一眼,言语中还流露着一丁点高傲:“这次就当给你们玄天仙府一个面子。”

程茜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离开时步子要比平时快上许多,头也不回,几乎像是在跑。

古色古香木质房间里燃着一根檀香。檀香烟气袅袅,香气中带着一股安抚人心力量,让人仿佛置身于山间古寺。

然而程茜此时没有半点被安抚感觉,她揉了揉膝盖,垂着脑袋跪在地上,鼓着小脸十分委屈。

程茜面前竖着一张镜子,镜面似水非水,似冰非冰,隐隐中有流动迹象,是宗门中用以传讯噬空镜。

噬空镜上显露着一张中年男人脸。男人眉目依稀与程茜有些相像,他皱紧了眉头,愁容满面,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子。

而在程茜身后,还站着一位男子。

男子玉树临风,黑发黑眸,及肩长发垂在肩上,眼里映着噬空镜幽光,格外深远。

他抿了抿唇,薄薄嘴唇上挂着一丝淡淡笑:“大哥。”

噬空镜上男人发出一声叹息,沉痛道:“阿晦,茜茜不懂事倒也罢了,你怎么也如此不谨慎,竟然让她任性妄为,冲撞了奉天君。”

镜面上男人便是程家家主程朔,而站在程茜身后则是程家二家主程晦。

听见兄长责备,程晦也不恼,嘴角依然挂着从容不迫笑:“大哥你也不必如此紧张,这件事我自会妥善处理。”

他低头看了程茜一眼,为她求情道:“奉天君一向深居简出,想来茜茜也不知道那人便是奉天君,才一时冲动冲撞了他。茜茜在这儿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定然是知错了,你就让她起来吧。”

程茜听了,忙不迭地点头:“是啊爹,我真知错了!我哪知道事情会有这么严重,我就是想住在高处,好好欣赏一下岳华谷景色嘛。”

程茜半是撒娇半是保证道:“我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再这么冲动了,也绝对不会再给爹惹麻烦,这是最后一次!”

程朔“哼”了一声,语气严厉:“你保证过多少次了,哪一次是最后一次?!”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是亲生女儿,程朔还是心疼程茜。

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罢了,就再饶你一次。若是让我再听到你闯祸消息,你就立刻从岳华谷滚回来,闭门思过!”

“是。”程茜蔫蔫地答应。

也是看在程晦面子上,程朔才会这样放过程茜。他这个二弟,向来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有他打点,奉天君那边应该是无碍。

“阿晦,奉天君那边不可怠慢,你还是要亲自过去一趟。”

程晦贴心地道:“我知道。大哥放心吧。”

这样又嘱托了几句,程朔安心不少,切断了噬空镜之间通讯。

噬空镜灭,屋内光线陡然少了大半。程茜一屁股坐在地上敲了敲膝盖,埋怨情绪全写在脸上。

“什么嘛,让我跪了那么久,膝盖都痛死了!”

程晦朝她伸出手,安慰道:“好了,你爹也不是存心罚你,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

程茜抱怨道:“才不是呢,我爹就喜欢小题大做!那个奉天君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他身上毫无灵气,简直如同一介废人,也值得爹这样怕他?”

程晦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茜茜觉得,一个人能将灵气掩藏得如此之好吗?”

程茜:“那怎么可能?灵气融于灵脉,是我们身体一部分,怎么可能被完全隐藏?”

程晦笑得更深了:“二叔也这样觉得。除非是被大阵汲取干净。”

他后半句说得极轻,程茜没有听清,露出疑惑表情。程晦拍了拍她头,弯腰替她揉了揉膝盖:“跪得久了,现在还疼吗?”

程茜立刻露出笑脸:“不疼了!还是二叔对我好!”

屋内檀香烟气蓦地一动,程晦眼神微微一变。他收回视线直起身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准备登云秘境呢。”

“嗯!”

程茜答应着,同程晦道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间。

夜色静谧,等到程茜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程晦才走到桌边坐下。他指尖有意无意地撩起一缕烟气,声音亦是如梦似幻:“出来吧。”

一道黑影蓦地从窗边闪过,掠到屋内墙柱另一侧。

黑影站定,抱臂站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泛着通红精光。

“裴恕来了。”黑影开口道。

他声音沙哑异常,虽是男声,但粗糙得像是树枝滑过砂砾声音,诡异得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一样。

程晦听在耳里,没有半分不适,一只手仍在玩弄烟气道:“嗯,来了。”

黑影蠢蠢欲动:“要动手了吗?”

“不急。”程晦阻止他道。

他缠起一道烟气,随意地凝于指尖之上,脸上笑容突然变幻,是与方才截然不同,透着阴森寒气笑。

“再等等。等到时机成熟。”

黑影顿了顿,“咯咯”地笑了两声:“好。”

他随即化成一缕黑烟,消失在房间里。程晦恍如未见,凝视着指尖青烟。

片刻,他指尖猝然向下一压,那青烟,连同那根还在燃烧檀香,一起被他挫成了灰烬。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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