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全然是从未被苛责过的少年气,是备受疼爱才有的自信与丰仪。
不过,比起不愿承认是谢臻,她更不想承认谢逸。
“善善?是不是谢逸帅一些?”
“还好吧……”苏慕善回过神,“……这种干净温暖的男生,我更推崇陈嘉树学长。”
秦思思:“答非所问啊你,陈嘉树是咱们能想的吗?下次再也不问你了,真无聊。”
陈嘉树是去年的市高考状元,他的照片就挂在教学楼的回字长廊上,每每女生经过,都会感叹他是霁月风光、温润如玉般的风姿。
见秦思思垂头丧气地走了,苏慕善暗自庆幸,拿他转圜看来没错。
夜聊就此结束,静谧的夜晚,宿舍小小的窗内,灯一盏盏点亮,室友们各自伏案、刷题。
苏慕善不喜欢熬夜刷题的战术,只有她摘了眼镜,和往常一样躺下来听英文广播。
万籁俱静,耳朵里温柔优雅的英音在激荡。她今晚却有点心神不宁,辗转翻身,从枕头下找出手机,取出夹在后壳里的那张一百块。
昨天傍晚,她也是拿了一百块,不过是帮妈妈去邻家的米线铺子换零钱,如果亲眼所见,她不会想到,谢臻会出现在一家平平无奇的小吃店里。
他与学校时的张扬放荡相去甚远,一身单薄的夹克,站在收银台前,潮湿散乱短发半掩着额角,定睛一眼,她才捕捉到他额角的淤青。
她试探地喊出他的名字,他只是偏过头,目光也是淡淡的,迟疑了一下,道了句“是你啊”。
名字都没有,界限划得分明。
苏慕善自我宽慰,在学校也没同他讲过几句,毫无葛藤的两个人,确实没什么好寒暄的。
她作若无其事,兀自跟老板说了来事。
这时才发现,他在身畔伫立良久,揪着夹克衣襟口袋的指节清晰,愈发泛白,随后闷声骂了句脏话。
许是出来的匆忙,许是手机和钱夹掉了,许是……
“周叔叔,我们是同学……”她说。然后从零钱里抽了二十,放在柜台上。
大概从未让女生买过单,谢臻走出铺子时大步流星。
她小跑几步才追上漫天雪花里的背影,“硬币拿着吧,今天过节,坐公交回家。”
令人吃惊的是,他忽然止步,回头,淡淡地问是什么节。
“是……元宵啊。”
他或许笑了一下,“非得回家?”
“不然,你找个地方去……今天下这么大的雪。”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
她一手摊着硬币,一手打伞,盯他被柳絮般的凉雪覆满的肩头,微微出神。
这时,手心的硬币拿走了,他转过身,背影融入路灯喑哑的长街,“……当借你的。”
“那早点……回家吧。”没有立场帮他打伞,她只是驻在原地。
他又倏地转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一阵凉风吹过,苏慕善不确定,是否有一拍心跳漏进了风里。
但他的声音比风还凉,飒飒地向她吹了过来,瞬间将她拉回原来的位置。
他说:“苏慕善,我从没欺负女生,但如果去了学校你乱讲……”
稍作停顿,又道:“什么下场,你知道的吧?”
苏慕善几乎是怔在原地的,神经似乎被一道风刃切断了。
说不清当时的情绪,有第一次与他对视的仓皇、有被警告的惶恐、还有一种快溢出心脏的莫名悸动。
但来不及分辨清楚,站台边巴士的车灯闪烁。
她回过神:“我……我不会的。”
但男生应该没有听到,因为他的背影已经隐入茫茫的光晕。
*
吧嗒一声,寝室里最后一站台灯也熄灭了。
苏慕善恍然从回忆里剥离,侧身盯着黑漆漆的墙面。
她非但没有清醒,反而更加混乱。
捏着钞票,苏慕善又想起谢臻在对面,垂着沉沉的眸看她的样子;想起方芊对她的狠厉与歇斯底里。
谢臻又分手了。
这一次她不是只听别人说,而是亲眼所见。
青春期有纯真干净的感情,同时也有盲目从众、虚荣心猖獗的速食恋爱。
谢臻一直是后者吧?他们分手大概是因为浪子的从不停泊和少女的过度骄纵。
不知道怎么说,苏慕善在潜意识里很难把自己摘清。
毕竟从昨晚到今夜,她好像与桩桩件件,都有潜在的联系,这让她心里有点发闷。
就好像真的是因为她。
她是变数,她是意外,是龙卷风前,那只煽动翅膀的蝴蝶。
苏慕善忽而苦笑了一下,撤销刚刚的异想天开与自作多情。
谢臻此人,怎么会有“变数”与“意外”,他肯定早就想分手了,和方芊的无理取闹没关系,和她更没关系。
终于开解好自己,苏慕善把平平整整钱夹好,翻了个身,继续专注地听音频广播。
就这时,耳畔混入一声滴咚,她虚着眼,解锁,看屏幕。
瞳孔微滞。
像个重度感冒患者,苏慕善从温热的被褥里露出口鼻,瞬间气息贯通。
*
屏幕上:
2014/2/14 23:59 您有新的好友申请
X(23998xxxx):我是谢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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