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长,鸡叫了两遍,东方才微微泛白,杨家村还依稀笼在夜色和晨雾之中,绿衣和常安脚步匆匆地隐身入村,几声犬吠应声而起,不过片刻,村正杨大牛家中多了两位不速之客,而村庄一切又归于平静。

杨家村距离雍丘不过二十多里地,常安曾跟着阿娘在此处落脚,阿娘死后,也是这里的村民们帮忙把她葬到村外的荒地。

令狐峻带兵夜袭襄邑,定是为了接应安氏,战事已起,雍丘的百姓即将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常安无法袖手旁观。他望了绿衣一眼,绿衣已然明白他的想法。私仇或许可以抛弃,却不能不顾大义,这是祖父的教诲。

“安氏若想夺取天下,长安和洛阳必是他的目的,他自北而来,过汴州,兵峰必然向西。”绿衣一身男装,站在常安旁边,气质让人难以忽略。自幼跟在祖父身边,让她对安氏略有了解,对天下的形势也十分清楚。

雍丘北接黄河,南临淮水,水土丰盛,适宜耕种,因此,四周聚集了不少百姓。如今战事已起,没人能够择出去,独自安活,可是,也不能让百姓冲在前面,无辜送命。

她望向沉默不语的村正,犹豫地说道:

“雍丘往南,过了淮水,便是大唐的财富重镇,更是天下粮库,难免被安氏觊觎。为今之计,唯有西南尚可一避战祸,然而百姓一旦流离失所,生计恐怕十分艰难!”

杨大牛刚入耳顺之年,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也知道祖辈能平安顺遂地生活至今,靠得全是大唐庇佑。国泰方能民安,若掀起战事,最先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些无辜的百姓。

雍丘周边九里十八村,上千户人家,数万人口,躲能躲到哪里!他一个小小的村正,还真没遇见过这样的问题,事关乡邻的生计安全,他毫无头绪,只求助地看着常安。

常安一向把这里的村民当成亲人看待,此刻更是没有犹豫,略想了片刻,他沉声说道:

“安氏师出无名,不得民心,如果中原各地团结一致,必然能将安氏的叛军阻在关外,使他不能长久。”

他抬头看了一眼绿衣,她亦看着他,眼中的忧虑不言而喻。如今安氏雄心勃勃,朝廷却岿然不动,没有任何应对,仿若仍不愿相信安氏会反,如此下去,百姓只能自救。

“杨大叔立即派人告知附近村乡,务必组织所有青壮男丁,分成两队,一队探寻消息,组织防御,等待朝廷派兵;一队收拾辎重,打点妇孺,悄悄向南潜退。雍丘往南有谯郡和临淮,张巡和贺兰进明分别驻守,听闻两位都擅长军事,定能让安氏的叛军有所忌惮。”

常安说完,发现绿衣正看着自己,目光灼灼,似乎充满了崇拜,心里略感羞涩,又有一些甜蜜。他不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也没有读过很多书,面对危险之时,靠的完全是艰难求生的本能。

绿衣早已过了崇拜英雄的年龄,她见过用棕草编织蓑衣的常安,也见过围着火炉烤栗子的常安,虽然他经常在她面前表现的笨拙,有时候连说话也会紧张,但是她知道他是一个稳重可靠的人,让她信赖。

此时的常安,却让她心动。他准确地分析着当前的形势,一步一步安排百姓撤退的计划,稳妥而周全,没有一丝怯懦和犹豫,让绿衣觉得他整个人都发着熠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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