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本就是养尊处优的,平日里月川总是闲着,锦洛贴心,一有空便会把她带出宫玩,月川对此十分乐意,心里又默默夸一句锦洛。
其实近日月川并不是没事做,宫里几日前就通知了各家要办宮宴的事,她只需要等着日子临近,落了个清闲。
若放在平时,月川肯定拒绝邀请,她一向不喜欢去应酬官家贵族,但这次却答应下来——毕竟是为那些能从边关平安回来的人庆祝,她的锦川也是其中一个。
对于那些不能平安回来的人,自是有人不会释怀,比如锦华——当席幕迁的死讯传来时,月川第一时间奔去锦华的倚峦殿,却被挡在了殿外。
如今已经过了好几天,月川至今仍不能见到锦华,她差人送去倚峦殿的宴会请帖也不了了之。
月川为锦华的事烦心,趴在窗沿上叹气。
“看来月川今日有心事。”
窗外阳光正好,月川被光线晃得眼花,等到视线清晰,看见徐徐立于窗外的锦洛,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俊小伙,对她说话时半弯下腰,脸上一派肆然淡笑,郎如玉树,平常人家的小闺女见到准会被迷了芳心。
这么个俊郎稀世少有,可惜面对的是自家不解风情的月川,月川百无聊赖地将头转了半圈,换一边脸蛋搭在窗沿上,又是一声悠悠的轻叹,“......看来二殿下今日很闲。”
“确实闲时太多。”
“所以你来有什么事?”
锦洛学她叹气,才道:“闲得只剩玩了。”
月川轻啧,权当他说鬼话,他入官场后常忙得几天不见人,哪有闲暇?
她心里这么想着,忽然被锦洛敲了下脑门,思绪被打断,只听他说:“近日城里热闹,今天特地来带你出宫玩儿,别颓着快起来。”
月川一听又能出宫玩,顿时开心得蹭的坐起来,夸他:“好小子!”
每次听她小子小子的这么叫,锦洛总觉别扭:“闭嘴!”
......
大狄太央两国征战数月,如今突然休战了,日子终归太平,这几天城里十分热闹。
彼时月川和锦洛已经在红阁大堂里闲坐多时,戏台下早已坐满了人,今日的剧场正要开始。
红阁名字听了香艳得像个妓\院,老板是个风情十足的美人,当年也是青楼女出身的,但红阁确实是个看戏听曲的剧场,想来也知是老板有心摆脱世俗杂念,才一心创了个红阁出来,所以红阁素来以高雅闻名,阁中姑娘皆凭高超技艺为生,无论唱演奏舞,名气甚至高于那些标榜的花魁。
这红阁以文雅为调,多骚客儒士。
月川对此腹诽:所谓文雅之士,这些人中找不出几个真才实学的,大多数人,眼馋嘴馋的从来都是那么些东西。
锦洛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刚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招呼,还熟练地径直领他去常坐的雅间。
锦洛道:“今天不用去那里,就在大堂随便找个位置吧。”他深知月川更喜欢在大堂的人堆中听故事,最爱听的还是关于自己的。
那人忙应是,马上找了个既能看全戏台又能赏后院美景的位置。
月川见那人挺机灵,刚才他见月川一个本该呆在闺阁的女子也不过多询问,更没有用怪异眼神,及有分寸,想着等下赏他一下。
“今天公子照样是江北凉酒?”
锦洛点头:“再多加一些甜食糕点。”
那人道一声是就下去安排了,不久东西端上来,锦洛把众多甜食一一推到月川面前,自己只倒一杯酒,问招待的人:“今天都有什么节目?”
“回公子话,今天安排了三场,第一场是不闻风写的三折戏,第二场演毒瘤的《桃园异闻》,第三场是浪荡悠的《折抚花》改编剧目……”
这番话让一旁的月川顿时挺直腰杆,本朝三大才子:写剧的不闻风、改剧的毒瘤、还有浪荡悠。
其中名声最臭的毒瘤,虽有许多人不喜欢他,却还是将他列为三才子之一。
毒瘤笔下的故事不乏低俗恶臭,语言毒辣,直白揭示着某些人的罪恶。
世人对他的评语多是“上不了大雅之堂”之类,毕竟是个改剧的,拿着别人的东西删删改改,最后安上个自己的名字,爱读文的人最是容不了这些“偷”的。
比起毒瘤,三才子中,浪荡悠最出名有才,乃本朝第一,写了不少书,各类文体皆有涉猎,月川也最喜欢读他写的文章故事。
月川读浪荡悠写的文时,总觉他意境时压抑时豁达,虽多是轻松惬意的,理解深了又不免感到苦闷心酸。
当然也有读不懂的,比如在浪荡悠的一些对于妻子的描绘中,他对其妻子的感情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月川反复研读他写的《观妻》一篇,却始终不懂他那种爱到极致又淡漠到极致的感情。
以前她总猜测浪荡悠本人非老即少,前不久特地寻着他的住处去拜访一下,不出所料是一个老者,还是个老顽童,当时她恍然,怪不得能写出似少非少、似老非老的文字呢。
月川嚼着糕点含糊地说:“红阁位置高,手笔也不小,一次性竟弄出当朝三大巨作。”
许久没人应声,月川疑惑的看向锦洛,他正望着窗外,从二楼的位置居高看向楼下院落,月川好奇心起,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下去。
不得不说店小二选的位置极好,红阁院落的布置也讲究,月川一眼便看完远山近水,细看之下,又能看出处处布局细致,由远及近一条曲折的长道,连上面的檐角都是精心雕刻的。
檐下红廊,人走过廊道时,脚下红木发出的咿呀声满是古韵,那廊上悠悠飘过的白衣女子,正是当下他的目光所及。
月川见他看得入迷,了然一笑,端起杯中的清茶浅浊一小口。
台上一阵躁动,大堂登时消了杂音,所有人都停下嘴边的闲言,纷纷专注于台上,乐师奏乐,剧开始了。
足足演两个时辰,最先演的是毒瘤的《桃园》:
稚气未脱的年轻人误入雾气迷蒙的桃园,恍惚间,见到坐在一颗树下的桃妖,妖怪都是至美绝色,这妖怪更是美得诡异,惨白无瞳的眼瞳如桃花般,藏在单薄的眼皮下,纤细如扇的长睫掩住它眼底的冷默。
年轻人一见倾心,尽管他知道市井里谣传桃园里有个妖怪,尽管这妖怪十恶不赦,尽管这妖怪危险十足,尽管他知道,这妖怪是个男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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