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头凝视夏侯淳,轻声道:“太子言行,关乎国体社稷,不可不察,还望殿下明鉴自省,以防旦夕巨祸。”
旁侧张延寿有些尴尬,狠狠瞪了一眼起居舍人,连忙补救道:“太子勿怪,小儿狂言不知尊卑,殿下宏量,还请饶其犯上之罪。”
夏侯淳摆了摆手,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只见其眉宇疏朗,皙面赤唇,竟有俊逸之相,令他观感大好,笑问道:“怎么,莫非你能帮本宫消此祸患不成?”
旁边张延寿显然与那青年是熟识,提了一句:“殿下,此小儿名唤关九思,五年前拜入梅馆监门下,上月方提为起居舍人。”
夏侯淳眉头一挑,脑中有此人履历,关氏嫡长子,康都‘八骏’之一。
关氏一族,祖籍陇西,其高祖曾官至前燕左骁卫大将军,祖上也为靖国开国功臣,算是与张延寿等皆为靖国勋贵,不过自其祖父、父亲两辈曾犯大错被罢,夺勋贬官,算是没落贵族,到了关九思这一代方才有崛起之兆。
至于八骏之称源于前朝大燕武帝的八匹神骏,后有人自比‘八骏’以邀宠获幸,今朝更是将其比作为杰出良才之美誉。
夏侯淳看着关九思笑道:“原来我靖国大名鼎鼎的八骏竟是如此俊秀良才,本宫眼拙久矣。”
关九思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回道:“当不起殿下大赞”。
夏侯淳笑了笑,脸不红心不跳地将那页纸撕毁后,瞅了关九思一眼后,漫不经心的对其言道:“可有胆子赴那火海刀山?”
张延寿脸色微变,欲言又止,虽说年轻就是本钱,不冲一把枉为少年,但朝野党争不是龙潭便是虎穴,天堂与地狱近只一线之隔。
不过当初关九思之父托世交张延寿将他调为起居舍人,不正是存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么,不过咫尺一步,一旦越过,便是雷霆万钧倾泄而下。
关九思待千载难逢之机久矣,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沉声道:“殿下意之所向,便是卑职剑之所指。”
夏侯淳轻轻点头,但他深知权不可轻授,仅只轻声道:“御史台掌邦国刑宪、典章之政令,有肃正朝纲之责,近来却有些懈怠了。调你去当一名侍御史,你可愿意?”
按靖国律例,起居舍人隶属中书省,乃清贵中的清贵,日后的台阶不是丞郎便是尚书,但在本朝却被摘至国史馆辖下,这让无数‘秀才’深感憋屈,自叹屈才遭辱。
至于御史台侍御史,同属朝官序列,虽与起居舍人同位从六品上,但身份较卑,一个是清贵权轻,前景远大;一个是位卑权重,显赫一时。
如何选,就看自己了。
然而关九思毫不犹豫地叩首:“臣领命”。
关九思知道,太子将他调去御史台,自然不是闲的蛋疼,更不是所谓的谴责降罪,而是另有所指。
果然,只听夏侯淳轻声言道:“萧相威隆日久,不乏有人深忌馋权,你去看看都有人谁吧。”
这是将他当作联络员了啊。
但关九思仍然掷地有声地道:“臣必不辱使命!”
夏侯淳轻轻颔首,偏头对张延寿言道:“关御史调职之事,便有劳张相了。”
张延寿笑道:“殿下放心”。
他语气一顿,迟疑地问道:“敢问殿下,不知柳御史该如何处置?”
“擢升为刑部郎中,协助纠察京内刑狱”。
夏侯淳回到御座,负手眺望窗外。
关九思心头一热,他娘的,上一封奏疏就换来一个刑部丞郎,值!
张延寿心中一跳,暗道要开始了,当即拱手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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