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言不出口为淳厚,推奸避事为老成,圆巧委曲为善处,柔媚卑逊为谦谨,虚默高谈为清流,论及时事为沽名。居上位以矫亢刻削为风裁,官下位以逢迎希合为称职。”

“偶有一二清廉持正、骨骾敢言、不屑同流合污的官员,亦必被视为“异类”,多受到排挤压抑,有被诬加罪名而斥退者,有长期被屈置于冷曹闲职,对之“晾干”,使之无法施展心中之志。”

“如果不采取措施纠转这样的风气,不刹住这股歪风,不认真切问病源和审慎讲求扶元治本的方案,大明官场的时局必将更趋恶化。大明江山也必将风雨飘摇。”

这一番话听得殿内众人毛骨悚然!大胆海瑞竟然真敢说出此等“犯颜”的话,不过转念一想他要不说出这番话,他就不是海瑞了。

殿内一片死寂,殿内众人低眉垂手地立着,海瑞不安地挪动着屁股。安静了好一会儿,朱翊钧才开口说话:“爱卿还是有所保留啊。这是要朕替你把话说完吗?如今大明各州府县,巧立名目,敲诈勒索,层层盘剥,百姓赋役,日渐沉重,以至民不聊生,人怨沸腾。且大明上下衙门欺公肥私,入国库者十之一二,入私囊者十之八九。朕说的对不对?”

“陛下圣明。”海瑞要跪地回答,却被朱翊钧挥手阻止,海瑞只得站着身子说道:“今天下承平二百余年,当重熙累洽(国家接连几代太平安乐)之后,士大夫一切行姑息之政,而祖宗之法已荡然无存。唯有重典肃之,才能收拾旧山河。”

朱翊钧森然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拿京官们开刀吧。望爱卿你可以不负朕的期许。”

海瑞跪在地上,以头点地,大声道:“微臣自当恪尽臣子本分,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爱卿快快平身。”

朱翊钧转向章龙,“漳州一事查的怎么样?”

章龙跪在地上回道:“启禀陛下,微臣都已经查清楚了。证据微臣都已经交给张宏了。”

朱翊钧看着张宏手上捧着的书信,“给海爱卿看看。”

海瑞接过书信浏览了起来,朱翊钧望着海瑞双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脸涨得通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后。这神情一看知道他在使劲忍住心中的怒火。

海瑞怎么也想不到距离自己家乡不到两千里的漳州居然发生了一场大屠杀,而参与屠杀的居然是大明的官军,这是一个怎样的世道?大明,它还有王法存在吗?

海瑞脸上江河横流,“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以洗其罪恶。伏乞皇上圣心独断,将这些衣冠禽兽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愤,以彰正始之法”

朱翊钧点了点头,转头对张宏,“给朕把阁臣都找来。”

声音中充斥着的戾气,让张宏脊背一凉,急忙往文渊阁走去。

文华殿与文渊阁只一墙之隔,内阁设此本就是为皇帝招呼方便。

不多时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人进殿拜过,朱翊钧说道:“张宏,看座。”

三人谢过坐定,朱翊钧开门见山:“朕记得张先生在教朕练字的时候,第一个让朕练的字是个‘士’。”

“朕还记得张先生对朕说的那番话:士者,事亲则孝,事君则忠,交友则信,居乡则悌。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无论处在什么样的境地,有风骨、有信义、有气节、有始终。”

张居不明白朱翊钧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回道:“是的,陛下。”

“张宏把东西给三位先生传阅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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