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后头,是一口黑木棺材,没有盖,只有一张简陋的草席覆在上面。
他还没看清楚,身后徐老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依旧是沙哑而慌张的,“那东西在外头,你在我家找什么?”他说着便要伸手去拽沈挚的衣袖,被沈挚微微侧身躲开了。
徐老汉抓了个空,愣住了。
“我这就去桃树那里。”沈挚又瞥了那棺材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您好生歇着吧。”
他说罢就要转身,却不知为何又停下脚步道,“不过,命由天定,强留死人不仅耽误她投胎,还会折损你的阳寿。”说完,也不待徐老汉有所反应,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天边已挂上了一轮月牙,月光直直地洒在几棵桃树上,将那抹粉色照得宛如霜雪。沈挚静默着站了一会儿,随便选了一棵,盘腿坐在树下,忽然想起乾坤袋里还有仙尊的鲤鱼。想了想,怕给它闷死了,又把它放了出来。
然而,这一次再看见那条小鲤鱼时,便是沈挚,也不禁吃了一惊,当初把这玩意儿从寒池捞出来时,它还只有他半个手掌大,如今已从头到尾大了一倍,正安安静静地待在荷叶上,偶尔晃晃尾巴。
沈挚盯着它沉思了一瞬,自己有喂过它什么吗?
怎么胖这么多?
“难怪仙尊那种人都没能给你养死。”他微微笑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水面,指尖一碰上去,浅浅的水面便泛起丝丝涟漪。鲤鱼见状竟却也不躲,反而凑过去亲了亲他冷冰冰的指尖。
“不怕死的玩意儿。”沈挚看着它,淡淡道,“你知道这里最危险的是什么吗?是那个小偷变成的鬼,还是那老头死了五年的妻子?都不是。”
“是我。”
他唇角一勾,仿佛来了兴致,也不在乎同一条鱼说话有没有意义了。
“其实我这一行能度化两只鬼,不过悬赏只有一颗七彩灵石,不划来。所以……临行前得向那老头讨点什么。”
话音一落,荷叶上的鲤鱼忽而摇起了尾巴,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感情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沈剑修自然不知,在他说完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后,腿脚不便徐老汉在棺材旁枯站了一夜,到了天快亮时,他才敲了敲已经站麻的腿,颤抖着手掀开了那张草席。不过只掀了一半,草席下露出了他妻子那张睁着浑圆的眼睛,满是死人斑的面孔。
若是个普通人在这儿,没准要被吓哭,他的眼泪也是在看到这张脸时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却不是被吓的。
“阿英。”
棺材里的老妇人僵硬地转了转头,干涩的眼睛已流淌不出眼泪,语气却像在叹息。“老头子。”
“让我走吧。”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了保住自己的尸身和魂魄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她也不想走,这几年便藏在棺材里陪着他,偶尔有人要来欺负她家老头子,她一个鬼还能吓唬吓唬那人。却不想,有一次吓得太狠,把那偷桃子的贼吓得跌落了山崖。
那贼竟也成了孤魂野鬼,还要跑来报复她,她一个老太婆,哪里斗得过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每到夜里就被那贼欺负得无一点还手之力。偏偏她家老头子只是人,根本帮不上忙,看着她被打,只能急得只跺脚。后来才想了个法子,请道士来捉鬼。
她方才也听到了那道士说,自己若继续留在人间,会损了老头子的阳寿,便不肯再留了。
不知不觉,已是晨光熹微,徐老汉刚打开木门,便见那个一身青衣的俊郎少年正靠在桃花树的树干上,偏头看着旭日东升,他的耳力倒是极好,听见木门的动静,很快便转过头来,眯了眯眼睛。
“你……”徐老汉看了看他,莫名有些怕这个年轻人,没敢走近,只远远地问道,“鬼捉到了吗?”
“自然。”沈挚展颜一笑,“这小鬼生前是个贼,纵横江湖多年从未失手,偏偏想偷桃子没偷到,这才有了执念。”
“……哦。”徐老汉茫茫然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道,“那个……你能不能……再……再帮我送一个去投胎?”
“嗯?”沈挚挑了下眉毛。
徐老汉见他如此,不由惴惴不安起来,他很担心这人会问自己前因后果,毕竟留人尸身这事并不光彩……
“三个桃子。”
徐老汉一愣,“啊?”
沈挚竖起三根手指,淡淡道,“我们四景门接任务向来需要报酬的,您既然希望我再度化一个魂魄,不就应该付我额外的报酬?”
徐老汉:“嗯……是,没错。可你……你只要三个桃子?”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沈挚疑惑地道,“怎么?您觉得多了?”
“不不不……不多。”徐老汉连忙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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