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是什么感觉,沈挚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背上的伤口一寸寸裂开,鲜血很快染红了青衣。他跑了一段路后,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坐在草地上,用乾坤袋中的药胡乱往背上撒了些。给他治伤的仙医知道他不好为自己上药,还特意嘱咐过他可以请同门帮忙。可自从出了宋夜那事后,他对所有同门都不大热情,也不打算为了这事去假笑着求人。

天方蒙蒙亮时,他总算带着浸透半身的血和汗,赶到了尧山脚下。晨雾萦绕在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木间,他站在不远处望了望,没看见有人影,便以为殷灵均还没下山。

若是那位“性情单纯,不通人事”的仙尊下山了却没看见自己,还不知要跑到哪儿去。他这样想着便松了口气,向前又走了几步,视线却忽然触及到了什么东西——一件眼熟的白披风。

披风是微微鼓起的,将树荫下睡着的人从头到脚都覆盖的严严实实。

沈挚盯着这个“鼓起来的白色披风”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心情有些不大痛快。

他说会等殷灵均,可最后还是殷灵均等了他。

他走上前,半蹲着,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殷灵均的肩膀,“仙尊?仙尊?醒醒。”

白色披风下的人动了动,然后缓缓站了起来,淡淡道,“回来了?”

沈挚道,“嗯。”

殷灵均没有追问他去了哪儿,而是抬头望了望天,似乎想通过天色推算时辰。

他以前见李淮风这么干过。可是看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只能看到明晃晃的太阳,于是淡定地垂下眸子,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沈挚懒洋洋地应了却没动,“仙尊,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要先听哪一个?”

也多亏他问的是殷灵均,若是别的什么长老,早就一鞭子抽过来了,也只有殷灵均会木着脸想了想,道,“坏消息。”

沈挚道:“仙尊,我们没有马车了。”

未等殷灵均说话,他又迅速接道,“好消息是,今日天气不错,若我们此时出发,或许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城中租辆马车。”

“但是,”殷灵均沉默了一下,却没有被糊弄过去,他慢吞吞地道,“我们为什么会没有马车呢?”

“……”

沈挚讪讪笑道,“仙尊,您不知道,有些人专门爱偷别人家贵重的东西拿去卖,是为了钱。”

殷灵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是信了。他的神色间依旧有微微的倦怠,看起来没怎么睡好,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下的山。

两人走在路上。沈挚道,“仙尊,昨夜除邪祟可还顺利?”

殷灵均闻言看了他一眼,却抿着唇沉默不语。沈挚习惯了他慢吞吞的性子,以为他还在想着怎么回答,却等了许久都未等到。

他对殷灵均的记忆除了初见和最后一面,也不剩下多少,索性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拱拱手虚情假意地道,“是弟子逾矩了。仙尊勿怪。”

殷灵均很快地摇摇头,不知听没听懂他的意思。

沈挚也不管他听没听懂,兀自拖着声调,例行公事般道,“只是仙尊还是让弟子处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吧,不然青石长老定会责怪弟子没有照顾好仙尊。”

殷灵均道,“他会怪你吗?”

“嗯。”沈挚说完就从腰间取下乾坤袋,蹲在地上开始翻找自己带来的药。找着找着,背上忽然一凉。他眯起眼睛,立时转过身,见是殷灵均,遂警惕地道,“仙尊?”

“这是怎么回事?”殷灵均的眼睛盯着他的背,问道。

沈挚道,“小伤而已,弟子已经上过药了。”

“是谁打的?”

听到殷灵均这么问,沈挚有些出乎意料。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冷冰冰的仙尊还要为了他去找青石长老算账?

哈哈,冰块碰上石头,也是一场好戏。

他心中却巴不得殷灵均和青石长老打上一顿,把整个四景门都闹翻天才好,尽管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嘴上含糊道,“仙尊不需要知道这个。”他站起身,拿着药走过去,像往汤里撒胡椒粉一样丝毫不温柔地撒在殷灵均雪白的皮肤上。他感觉到在药粉撒上去的那刻,殷灵均似乎颤抖了一下。

于是他歪着头,忍住内心的嘲笑,问,“仙尊,很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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