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洪伯昭问寒山:

“这十几年,为你兄长报仇就是你最大的事,为何最后你放过了梁欢呢?”

他们俩个自幼从小一起长大,说起话来从来口无遮拦,洪伯昭便接着道:“你说怕燕锦不高兴么?按说你这人虽然重色轻友,但是这是关于你兄长的……”

寒山没有理他,看着对面院子里正在摘桂花的燕锦。

他转过身来刚想对洪伯昭说,却见燕锦跑了过来,她十六岁了,还象个孩子,她擦了擦汗,拿起寒山的茶,一饮而尽,说:

“你们在说什么?”

“洪二叔在这儿,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又说什么重色轻友一类,洪二叔,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每天不只想着这点事?”

洪伯昭噗嗤一笑,说道:“燕锦,你今天是冤枉我,今天是问你二叔为什么为什么……,当时又放过了成王的”,他说着,眼神越发狡黠起来。

燕锦道: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你需要问我。二叔那天把攒了十年的话已经都说完了,他现在还没攒够呢”

洪伯昭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原来还有这种解释。

燕锦接着说道:

“洪二叔,我在整理母亲的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母亲留给我的信”

那日,朱奶娘带她来到了归元阁。她平日很少过来……,实际上归元阁也很少有人过来,母亲的书案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封信。

信很长,燕锦看着看着,这时光就似流回到了从前。

“你从小长得胖乎乎的,小手小脚象小猫一样,我特别开心,有了这样的一个小女儿。大概是天性吧,哥哥从小就喜欢你,你会走路后也从不走,每天缠在他身上。”

“……“

“后来,你二叔回来了,你就不再缠着哥哥了,每天都吵闹着要和二叔在一起。”

“你小时候就喜欢在翠湖南边的那个亭子上假装钓鱼,其实你都是在逗湖中的野鸭子……每每都让燕山陪着你……,那时你玩着玩着就累了,你就靠着寒山睡着了,有时一睡就是一两个时辰”

“有一次我就问寒山,为什么不把你带回到房中呢?他说,那亭子离房间很远,怕这一路你就醒了……”

“其实从那时候,我就明白了。”

“我这一生,错过的太多,对不起的也太多,我不想你这样,我想你幸福”

燕锦看着看着,不禁眼泪就落了下来。她从小是个乐天的性子,从没什么烦恼忧愁的事……,就象何瑜何大人的事,她也没有真正烦恼几天。自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怎么还有点多愁善感起来了?她想到这儿,赶紧三两下把眼泪抹干净了。

“寒山带你去了青州,我想,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小锦,你别难过,这么多年以来,这些事情,马上我就可以离开了,现在我觉得又开心又解脱。”

“就是我没有办法看见你穿嫁衣的样子了……,我画了很多你,就在第二个格子里,你闲时慢慢看吧……”

燕锦对洪伯昭道:

“我母亲去青州之前已经知道了会发生的一切。成王带着五万军队过去,母亲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其实就是又想削弱二叔的兵权,又怕二叔会找他报仇”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梁欢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她称呼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她接着说道:

“我的身世……这件事情,母亲自己不说,其实知道的任何人也不会提起。二叔不会说,成王,他自己不会说,母亲这样把她公布于众,一是……”

寒山见她停顿,便接着道:

“敏安一是为了我和小锦,二是为了平了我心中的仇恨,其实咱们都知道,如果当日真的报了仇,那燕家在大齐就再也不能立足了,这样,除非我们真的投靠了南吴,不然就只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了。”

“大概,大概敏安不想让我们过那样的日子”

稍停了停,他接着说:

“三是,你肯定想不到,其实我们家历年来所有的笔记,藏书,敏安全都读过,她对青甲岭之战的分析,有些比你我的见解还要深刻,成王一带兵去青州,她就都明白了。她知道决不能有内讧发生,否则南吴就坐收渔翁之利了,所以她当时本来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

“只要她说了易山因她而死,她用性命偿还了……,她了解我,我就不会再动梁欢了,但她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燕锦是她的女儿……,就是不让我遗憾,不让燕锦有遗憾,也堵住了天下人关于伦理的悠悠之口……,她在候府有无数的机会说出来,但那样,外人就不知道了”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

寒山望着翠湖水面的波纹,正好一只野鸭子游过,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谁也没有想到,那日燕寒山在金风岗走了后,梁欢竞然没有对这件事有任何处置,他一个人坐在地上一直坐到了天黑。

这半天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张少宗依然带兵在金风岗守着,不管还要不要接着找梁欢报仇,但南吴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怎么着也不能让梁欢被南吴擒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