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翌结束见习督察训练课程刚进毒品调查科时,上司何引忠曾给她起过一个外号,叫“老虎仔”,意思是年轻人有虎威,靠谱。

后来她结束卧底任务回来,在毒窝里摸爬滚打三年让她身上染上了不一样的气息,如果说三年前刚入警的见习督察凌翌还会从举手投足间无意流露出她二十岁刚出头的年龄,那么三年后再回来就已经完全猜不透这个人所想。

警队知道她的人都知道那三年对凌翌的影响有多大,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熬下来的,阿霖猜不到,黎辉也无法想象,把一个站在正义与法律这一边的年轻人忽然扔去不见天日的毒窝里,除了她之外周围所有人都是该下地狱的货色,她在黑暗里捂着仅有的一点光明,在混沌中努力守着她所信仰的秩序。

从那时候起,她便给自己穿上了一层厚厚的盔甲,没人知道那层盔甲之下到底是一株柔软的玫瑰,还是顶着一个漆黑的枪口。

大家都在说当初的老虎仔已经彻底长成了百兽之王,老虎脑袋怎么能摸呢,你摸她的时候,喉咙已经送到了她嘴跟前。

这一切宗涟都不知情,她不知道凌翌在哪里卧底,不知道凌翌缉毒警出身,不知道凌翌从小长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自己的喉咙已经被露了出来。

凌翌垂下视线能看见宗涟的脖颈,白白一截看起来很柔软,再往下是系到最上一颗扣子的淡蓝宽松衬衫,她穿衬衫时永远都很规矩,从七八岁起就是这样,小小一只雪白雪白,像兔子一样乖乖巧巧露着笑,唯独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系得紧紧的,紧到快要勒紧脖子里,好好一只小兔子活像个小古板。

凌翌把眸子垂得更低,近乎到了阖眼的程度。

宗涟比她高一点,摸起她头来很顺手,就是扎手了点,凌翌发质偏硬,跟她人一样死倔。宗涟下意识想自己不太像在摸猫科动物,倒像是在摸收了刺的刺猬。

宗涟只是很顺手地搭了一下,她收手后第一反应是这样做不太妥,貌似太不礼貌了,第二反应却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凌翌好像是在顺从自己。

不然怎么可能一动不动,温顺地像只猫呢。

正这么想着,凌翌半阖上的眼皮忽得抬起来,乌黑又亮的眸子对上她,那一刹那就像是燃尽的太阳,但随即被凌翌以眨眼遮盖,宗涟再要仔细看时,那眸中已经不剩什么。

凌翌问:“摸够了吗?”

宗涟触电般地一下松开手,眸子张大了跟凌翌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刚顺手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道歉的对象却一下子笑开,那双眼睛灵动又雀跃,凌翌问她:“没事,别紧张。我就是想问,刚刚那一下抵得过你从黄Sir手中救我一命吗?”

宗涟煞有其事地眯眼想了想,嘴中鼓了口空气在腮帮子里四处动,她偏头摇摇头说:“不太够欸。”

凌翌笑着点头,憋着带了笑的语气跟宗涟商量:“那我请你吃饭,你中意什么,甜品?打边炉?饺子怎么样?”

她看见宗涟原本带着玩笑的神情一下子认真起来,凌翌邀请道:“我大学时跟华人同学学过,等这个案子结束后?”

宗涟喜欢吃饺子,安市人没有不喜欢吃饺子的,就像香港人总爱煲汤一样,他们大年初一的第一顿正餐就是饺子。

宗涟来香港这么多天,还没吃过特别合胃口的饭,于是跟凌翌也不客气了,当即撒娇卖萌地说:“那我想吃大肉馅的。”

凌翌应下:“好。”

两个人暗地里很快进行完相互贿赂,宗涟光明正大把凌翌带到CIB那一层,被问起来就说是落了东西,凌翌陪她来取。

凌翌直从黎辉办公室,走到一半还不忘叫住就要功成身退的宗涟:“对了,你等我一下,等会儿一起吃饭吧。”

宗涟摆摆手,“不了,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

“我刚刚当着那么多人面把你领走,既然从你师兄手里领走你,那就得对你负责。”

宗涟于是往凌翌那边走了几步,靠近她笑了笑,倚着黎辉办公室外的墙说:“我发现你很有意思啊。”

凌翌认真点了下头,“说到就要做到的,要不然你一个人吃饭被人看见,多尴尬。”

宗涟来香港跟CIB合作共事这么多天,也大概从各路人口中摸清了凌翌这个人,总是一副烦躁相,其实称职得不得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银舌头黎辉待久了的原因,她这人说话半真半假,十句里八句都信不得。

宗涟也摸不准对方现在对自己说的话到底是撩妹般的轻浮呢,还是在认真承诺。

她只好似笑非笑地点下头,并不做明确回应:“哦,去吧。”

凌翌跟她比个“OK”手势,站在门口敲三下门,里边没任何动静。她便轻车熟路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镊子出来往门锁那送,几下之后顺利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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