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冰舞这番维护的解释合情合理,对庶妹可谓极为爱护。她担忧地对苏轻亦道,“五妹,虽然祖母没事,但也受了惊吓,你快向祖母赔个不是。”
苏轻亦低着头,乖顺道:“祖母,孙女让您受惊了,是孙女粗手笨脚,是孙女的错。”
苏冰舞这番话委实高明,明着是维护她,却是揭露她言行举止不够端庄大气,连敬茶都做不好,能上得了台面吗?庶出就是庶出,永远比不上嫡出。苏冰舞就是要让苏老夫人看清楚,苏老夫人疼爱了十几年的苏轻亦,就是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大厅出现短暂的惊乱,很快就平息下来。
沈氏满面自责,“母亲,是媳妇没教好衣儿。往后媳妇会严加教导衣儿,让她成为一个仪态端方的大家闺秀。”
苏老夫人神色淡漠,只是“嗯”了一声。
苏轻亦委屈道:“祖母,孙女会好好学礼仪。不过那茶水是刚出锅的滚烫沸水,是不能入口的。陈嬷嬷,你是伺候母亲的老人了,怎么这次不分轻重就把滚烫的沸水端过来?伤了你、伤了我,都无关紧要,但伤了祖母,那如何是好?”
后面几句,画风一转,语气变成责问。
明眼人都看见了,那茶水还冒着热气呢,苏老夫人岂会看不出来?
“是奴婢疏忽了,五小姐责骂的是。老夫人,这次奴婢失察,还请老夫人责罚。”陈嬷嬷慌张地跪下,偷偷地觑一眼沈氏,心里恨死了苏轻亦。她断定,是苏轻亦故意把滚烫的茶水泼到自己身上的。
“你越来越糊涂了,这么烫的茶水也端过来?若非衣儿弄洒了茶水,那不就伤了母亲?”沈氏不客气地怒斥。
“母亲息怒,责罚一下便是了,方才我不小心把茶水泼在她身上,也算是责罚了。”苏轻亦宽容道,“祖母,陈嬷嬷自小伺候母亲,无论是内寝的小事,还是府里的庶务,都打点得井井有条。这次她一定是因为祖母回来了过于开心,这才失察犯错。还请祖母饶她这一回。”
谁都听得出来这番话里的深意:陈嬷嬷伺候沈氏这么多年、这么好,怎么会出现纰漏?若有纰漏,那也是故意的。苏老夫人又岂会听不出来?
沈氏气得牙痒痒,这小贱人不仅用热水烫伤陈嬷嬷,还别有用心地指出陈嬷嬷是故意的,很有可能受人指使。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厉害。
苏老夫人不耐烦道:“罢了罢了,敬个茶生出这么多是非。你们都回去吧,我先歇会儿。”
苏冰舞笑道:“祖母一路劳顿,又陪咱们说了这么久,想必累极了。祖母,你先歇会儿,晚些时候舞儿来接您到前院用晚膳。”
苏老夫人颔首一笑,“都去吧。”
沈氏率着所有人退出去,苏老夫人的脸庞慢慢冷下来。
苏轻亦向沈氏等人福身一礼,回流光别苑。
佳期见她们回来,连忙问道:“五小姐,如何?老夫人没说什么吧。”
良辰的眉头蹙得紧紧的,满面疑惑,“五小姐,老夫人这次回府,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接着,她把苏老夫人的一言一行说给佳期听。佳期也很不解,“老夫人不是最疼爱、宠溺五小姐的吗?为何变成这样?奴婢二人还是老夫人指派到别苑伺候五小姐的。太奇怪了。”
苏轻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次见面,苏老夫人没给过一个好脸色。
莫非苏老夫人在宝山避暑静养这段日子,被什么人洗脑了?
无论如何,没有苏老夫人这座高大上的靠山,她苏轻亦也能化解所有霜风雨雪。
沈氏母女三人回到听雪苑,让陈嬷嬷先去府医那里拿点药膏。她们聚在大厅,把丫鬟婆子都遣出去,密商要事。
“那小贱人竟然伤了陈嬷嬷,太气人了!”沈氏气愤道。
“娘,这回祖母回来,为何不再疼爱那小贱人?”苏冰舞满心疑惑,“从祖母回府没看见小贱人出来迎接开始就不对劲,虽然这事可大可小,但祖母生这么大的气,不应该呀。”
“那还不简单?就是祖母生气了,决定不再对那小贱人好,从此不再喜欢她,疼爱她。”苏冰歌激昂地笑。
“哪里这么简单?”苏冰舞蹙眉寻思。
“方才被那小贱人倒打一耙,也不知你祖母有没有瞧出是我授意陈嬷嬷做的。”沈氏担心道。
“祖母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人老心不老,眼盲心不盲,这小小伎俩,祖母怎么会瞧不出?娘,今日你太急了。”苏冰舞的蕙质兰心,看透了苏老夫人,“不过祖母并没有责罚陈嬷嬷,可见祖母并不想维护那小贱人。”
“倘若你祖母当真不再喜欢、维护那小贱人,那么,那小贱人必死无疑。”沈氏想象着大仇得报的那一刻,小贱人下场惨烈的那一幕,畅快淋漓。
“娘,稍安勿躁。祖母对那小贱人究竟是什么态度,还要观察两三日。”
“舞儿,还是你做事稳妥。”
“娘,姐姐,我好困,我去睡会儿。”苏冰歌打着哈欠回房了。
苏冰舞道:“娘,我想了想,晚膳时候试探一下祖母对那小贱人的态度也好。”
沈氏双目一亮,“如何试探?”
母女俩凑在一起嘀咕了半晌,这才分开。
……
酉时,苏冰舞和苏冰歌去静心苑接苏老夫人到前院用晚膳。
苏家有规定,每苏的初一、十五,一大家子要齐聚在大膳厅一起用膳,联络感情。不过,今日苏老夫人刚回来,是有必要一起聚聚。
苏老夫人换了一身枣红色金丝漩涡纹长衫绸裙,更添雍容贵气。她的左右两边是两个嫡出的孙女,像两个护法似的护着她。而往常,都是苏轻亦陪着她前往前院用膳。
“祖母,您在宝山静养这段日子,气色比以往更红润了,年轻了十岁呢。”苏冰歌娇媚的小脸甜甜地笑着,“倘若咱们祖孙三人走在街上,旁人必定以为祖母是我们的母亲呢。姐,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祖母越活越年轻了。”苏冰舞笑道。
“歌儿这张小嘴儿越发甜了,就跟抹了蜜似的。”苏老夫人和蔼地笑,细纹皱得更深了。
“歌儿哪敢胡诌?歌儿说的都是实话。”苏冰歌一本正经地说道。
祖孙三人笑呵呵的,一路欢声笑语不断。
夕阳西下,血红的余晖将她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晚风吹拂,把她们的笑声传荡开去。
苏冰舞道:“祖母放心,晚点五妹去静心苑接你,小丫头会跟她说的,她自会前往膳厅。”
提前去接人,只为不让那小贱人占得先机。
苏冰歌笑道:“最近五妹可忙了,想必忙着弄那些药膏啊、玉露啊什么的。毕竟她那美容圣手的美誉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不时有人找上门来求五妹医治,她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因此,她必须做那些东西,卖给那些求医之人。”
这话说得好听,却别有深意。
为女皇陛下美容倒也罢了,为了医治那些求医之人,为了挣钱,而将一向疼爱自己的祖母搁在一边,不尽心侍奉,实在太不应该了。
把这顶罪名的帽子扣在苏轻亦头上,看她如何脱下来!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苏老夫人的老脸立马拉下来,分明有愠色。
苏冰舞责备道:“二妹,你怎能这么说五妹?我不是不让你说的吗?”她转眸一笑,“祖母,五妹也是本着医者父母心的仁德,医治那些求医之人。像五妹这样的仁心医者,为了他人而不顾自身,舞儿自问做不到。舞儿心眼小,只想着家人开心康健,尤其是祖母,子孙满堂,安享晚年,每日都开开心心的。”
“还是你们两个丫头得我的心。”苏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那以后歌儿就常去陪伴祖母,祖母不嫌弃歌儿毛躁、聒噪就好。”苏冰歌笑嘻嘻道。
“你聒噪,我就当你是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的。”
“祖母……”苏冰歌撒娇地跺脚。
苏冰舞忽然收敛了微笑,“祖母,有一件事,舞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个时机,是最好的时机。
苏老夫人不露情绪地说道:“说吧。”
苏冰舞犹豫着道:“之前娘说王姨娘母女三人回乡办事,其实不是的。日前,三妹……过世了,王姨娘和四妹被送去乡下的庄子,不过过几日四妹就会回来的。”
“兰儿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老夫人一震,面容一冷。她刚回府的时候,就察觉到气氛不对,虽然看不见那些办丧事时的东西,但揽风苑实在太静了,静得异乎寻常。
“三妹之死,应该与五妹有关。”苏冰歌低声道。
“二妹,别胡说。”苏冰舞的语气略带责备。
“说吧,详细地说。”苏老夫人神色严肃。
苏冰舞觑着她的表情,一边走一边说道:“祖母不是为五妹订了一门亲事吗?有一日,五妹的未婚夫君荣安侯爷来找爹爹谈公事……”
苏冰兰如何勾引荣安侯爷,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闹着要嫁给荣安侯爷,苏轻亦不答应清誉已毁的苏冰兰嫁给荣安侯爷,接着在晋阳郡主生辰那夜苏冰兰左腿被伤,指证是苏轻亦所为,苏轻亦力证自己是清白的。又接着苏轻亦说漏了嘴,告诉苏冰兰,她的左腿根本好不了,以后会不良于行。苏冰兰无法接受此生已毁的事实,半夜撞墙自尽。接下来王姨娘、苏冰烟对苏轻亦做出的事,也一一说了。
苏冰兰和苏轻亦之间的事,大多说了,却隐瞒了最初那件事:她与苏轻亦同日出嫁、上错花轿,在京城闹了个大乌龙、大笑话。
其用心,昭然若揭。云南yn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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