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怀深知此行凶险,风雪扑面,刮得他脸上发僵。
一路四个飞鹰与他缠斗,没什么磊落手段,只想拖住他,好让得令的另一队飞鹰奔赴他将去往的地方,先一步把柳朝山的妻儿带走。
刘昭怀在青石坡设伏,其中两个因一时粗心丢了小命。剩下两个飞鹰步步紧追,三人从青石坡直打到长怀镇。武力不敌刘昭怀的那个拖了后腿,终有一招破绽被他逮到,先行除去。
仅存的那个飞鹰使刀,二人小有交手,刘昭怀摸不清其中刀法路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堪堪御敌尚可,但无论如何也破不了对手的招。刘昭怀不仅要取胜,更要夺时。
他先佯作一副迅猛攻势,一枪刺进墙中,再假装枪头卡死在砖缝间,待对方从背后摸上来,偷招一刀斜砍来时,他回身这么挑刺一枪,取命的把握足九成。当时人不在马上,但这招确实有点回马枪的意思,把自己陷在最危急的境地,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而这也无异于引颈受戮,对一人只能用一次,一次不成,再无施用之地。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这招。
但刘昭怀来北敖已是涉险之举,那就要涉险到底了。
他接下这笔买卖,为的可不是真金白银,而是天地共鉴的三拜。
柳朝山为人宽厚仁义,他逢柳朝山时大有知己相惜之意。如今柳朝山身陷遵襄,而柳朝山挂记的母子二人务必要从北敖接回来——这也是刘昭怀能为他这异姓兄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雪色苍茫,一眼无边。
这光点缀在上下皆白的天地间指引着刘昭怀。他有点分不清是自己向着这堆火走,还是风雪将火点拉向他。临近时马蹄还未立定,刘昭怀却已翻身下马,在雪地里踉跄了两步,连滚带爬似地扑向篝火边。
刘昭怀知她原本就有血亏之症,此时脸色愈发苍白。柳常氏已说不出话来,只抬了抬手,意将襁褓中的孩子呈给刘昭怀,刘昭怀接过襁褓,再去搀扶嫂子起身时,那副身子已经僵了,火光映在那双眼里,往日的神采渐消散去。
寒风过耳,刘昭怀一阵鼻酸。
不是让他回去没交代,而是有负义兄。
柳朝山的事他多少知情,事因陈本端起,那时柳朝山平安归家已是奢求,其间运作总还有脱身之机,陈本端无故又添一把柴,恐怕柳朝山这条命是朝不保夕了。
护不住柳朝山,连仅能做的也做不好。
北敖尽是冻土,他手边没有得用的器具,想要掘地葬身绝非易事。况且怀中孩子奄奄一息,还不知能不能撑到寿水。刘昭怀当机立断,从捆在马背上行囊里拖出条毯子,将尸身严实裹好。北敖终年积雪,等孩子的事安排妥当,他立即返回北敖寻她,落叶须得归根。
与来时策马狂奔不同,这孩子未必受得住颠簸,稳下脚程,又拖延了时辰。
刘昭怀一时陷入两难。
一路归去,一路风雪加身。地上雪越积越厚,他只得牵马前行,雪絮转而成鹅毛状,时有落下,时被狂风掀起,刮在眼前阻滞视线,若不是刘昭怀心定,就算无人封堵住去路,他带着孩子也要迷失在雪原中。
刘昭怀向来信顺应天命,生时有,死时有,生死之间不过在世上行一遭。
哪个让柳朝山遭此劫难,被羁押在遵襄地牢无处申冤?
哪个叫一代才女曝尸雪原,终时连一具敛尸的棺材都不得?
又是哪个忍心懵懂婴孩才来人世,又赴黄泉呢?
天命吗?
刘昭怀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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