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辞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捂在胸口处的手早已染血,铁锈般的血腥味逐渐加重。

她喘着气,心脏的跳动声如响在耳侧,每一声都清晰无比。

灵力护持住了心脉,让她不至于丢命,但毒素仍在蔓延。

不能停!不能停!这是她唯一的信念,支撑着她不断往前走。

一片乌云慢慢飘来,遮住仅剩的一钩月弯。

终于到了啊——她跌跌撞撞地扑在门上,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并。

随后院门被人打开,看到倒在地上的人,他俯身抱起她。

……

滴答!

屋檐上的雨水润线而过,融成一颗圆滚滚的水珠掉入池中。

“……河水摇啊摇,摇起外婆桥,阿辞摇篮里厢睡觉觉……”

温婉的声音轻轻哼着吴歌,像江南豆沙馅的绿豆糕,又绵又软。

阿娘抱着她,踱着慢悠悠的步儿在廊下来回。

雨水季节,空气中的湿意上升,这场雨来得快,却下得缓,几乎听不见声。

偶有雨丝飘洒进来,都落在了阿娘的背上。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温柔唤道:“青儿。”

“阿澈!”见到父亲,阿娘眉眼含笑。

“给。”父亲把伞递给阿娘,一手抱过她,“阿辞交给我抱。”

霏霏春雨里,阿娘踮着脚用力撑高伞,她被父亲紧紧地护在怀中,丝雨未沾。

父亲……阿娘……朱辞的眼角沁出一滴泪水。

梦境渐渐消散如烟,神魂归位,却仍觉心口痛楚万分。

突然地,一股古怪的味道钻入鼻子,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不是甜水巷的院子,但胸间的飞镖已经被人取下,还有汤药的气味。

看来是被一户好心的人家救了,朱辞紧绷的心弦倏然一松。

半掩着的门在这时展开了,带进一道充塞药味的风,她侧头望去,不期然地撞进一潭触目惊心的枯荷败黄,里面生机全无,不禁心头震颤。

美得雄雌莫辨的青年,如一具行尸走肉,长发未冠,月白的衣衫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足见底下的身躯之瘦。

看着他端着药进来,朱辞撑着手,小心翼翼地抬起上半身。

还好那飞镖短,没有伤及内里,不然……绕是如此,还是疼得她咬紧牙关。

等她靠坐好,那碗药送至面前。

“多谢公子救我。”朱辞伸手接过,满心感激,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大好,她便试探性地问道,“可否告知我——你的姓名?”

他没有反应,直直地立着,仿佛没有听到,朱辞耐心地等了片刻,仍不见他说话,只好拾起汤匙喝药。

“钟信芳。”

嘶哑的喉咙拉扯,传出又干又涩的三个字。

顿时朱辞抬起头,原来没有耳疾啊,又默念了两遍他的名字,笑道:“是个好名字。”

不吾知其亦已矣,苟余情其信芳。给他起名字的人应该是个注重品行的人,希望他保持内心的馥郁轻柔。

却见他枯寂的眼中是深入骨髓的悲切,令人见之不忍。

“昨晚是我走错了地方,才叨扰了你,你若有什么需要人帮忙的,可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她真诚道。

帮?没有人帮得了他。

他垂下眼皮,没有言语,如来时一般离开了。

朱辞蹙起眉,疑惑不已,莫非是什么无力挽回的天灾人祸?

晚间,喝完钟信芳送来的药后,朱辞凝神静气,开始祛除残毒。

比起保命,去毒一事倒简单多了。

灵念刚起,一线淡淡的青光拈在指尖,清凉的气息缓解了伤口的痛感。

朱辞对它亲昵一笑,分开两指,青光听话地飞入她体内。

感觉到它一寸寸地游走脉管,把毒素通通赶到一块,所过之处,无不是怡然和畅,她不由舒眉展眼。

最后,青光将缩成一团的余毒逼出体外,相应地,一口淤血自朱辞喉间吐出。

她疲惫地躺下,这毒有点伤元气,得养上一阵了。

房门外忽然响起声音,朱辞瞬间清醒过来。

“朱姑娘。”

是钟信芳,她放松道:“有什么事吗?”

“明天一早,你就离开吧。”

“好。”孤男寡女是不太方便。

“抱歉。”他低声道。

本就是她给人添了麻烦,要道歉也该是她来,朱辞刚想说,却听到模模糊糊的敲门声。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钟信芳形销骨立的身影闯了进来。

“来不及了朱姑娘,你现在就得走!”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