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默然不语,她不愿将怀疑和不安的情绪带到脸上来影响玉溪的心情,她仔细地为他准备路上的用度,打点行李。她一直拖着未整理玉溪今秋应试的东西,她一直安慰自己还早着呢,此时她只能连夜赶制打点他的衣物。
离应试时间也不远了,此次探望过师父后,李义山准备就在长安住下来待考了,往返奔波太耗时且花费太大。他嘱咐华阳不必准备太多东西,今年春天她已为他做了些新衣,而且他一考完后不待放榜就会先返回来的。
但华阳总觉得太过匆促,而且她觉得很是心神不宁,此地与长安不远,沿途又多是热闹地段,不必担心路上有风险,但她怎么就这么不安呢?一直忙到大半夜,该收拾的都已收拾好了,她仍反复寻思着还有哪儿不够妥当,转眼看见熟睡的玉溪恬静安然的神情,她不由地凝望着不肯转睛,温馨的情感涌满了心头,希望他始终都能这样宁静平和,无波无澜的才好。
李义山一觉醒来,见华阳仍未睡却坐在床边发呆,以为她不放心自己在外,起身轻轻揽着她道:“你放心,我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倒是你一人在此,要多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华阳忙掩饰住自己的不安,笑着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牵挂我!”
李义山握住她的手镇重地道:“这次考完无论结果如何,我回来就带你去家乡见我母亲和家人,他们一定会非常喜欢你的。”
他的许诺不知为何却加深了她的担忧,她能这么幸福吗?命运的捉弄、上天的安排让她的人生和爱情一度都是那样地苍白无力,在遥遥地望着他的时候她都不曾觉得太痛苦,得失于她本已是常态。但是现在幸福仿佛已经握在手中了,她却感到莫名的恐慌与担忧,她仿佛如踏在云中,时时害怕这一切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只是一场梦而已。华阳心中百感交集,她点点头却忍不住落下泪来:“以前最难过的时候我常想,我此生究竟是缘何而来,是必要留下来等着些什么还是索性就这样化作风消失了?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上天其实并未薄待我,一切的辛苦都不算什么,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李义山忽然感到无比心酸,他止住了她的话,抱紧她:“放心,此生我必不让你难过!”
“嗯,我相信!”她柔顺地依在他的怀里,不安的情绪似乎也因为他的温存而消失殆尽了,她何必担忧那么多无谓的存在,即便是不能天长地久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此生他们曾相依相爱过,这一刻他们会互相珍惜一生一世的!
见李义山背上包袱要出门,华阳终究还是忍不住地嘱咐道:“若是在外你听到什么,也不用焦急,我自会照顾好自己的。”
李义山正要认镫上马,听了这话回过头来,望着她细看道:“你有心事?”
自己又让他不放心了!华阳忙笑了笑:“说说而已,只是有些担心你在外面吃不好、住不惯。”
李义山凝视着她,宽解道:“你放心!”
华阳上前替他理了一下包袱,轻声道:“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但是——若有一天真的到那无可奈何之时,我只望你珍重自己,不必顾念我。”
李义山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华阳,你不信——”
华阳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掩住他的嘴,深深地望着他:“我信你!但我不要你发誓,我只要你安好,我无论如何亦是开心的。”
李义山不由地有些伤感,他知道华阳的愿望其实很简单,有一次与她打理院子里的花草时她曾说真喜欢这种结庐而居耕种而作的生活,她以前也隐约地劝过自己世道太乱不如隐归,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他亦不能满足她!他望着她慎重地道:“若是此次不第,我不再考了,就依你的,我们今生就过着访仙求道仗剑天涯的生活,可好?”
华阳抬起眼,似无限欣慰地微笑道:“好!”
李义山握着她的手忽然非常的留恋不舍,这几个月来,华阳的温婉和柔情如水一样的包裹着他,让年少就靠自己的力量为生计而奔波的他感受到一种超过母亲的温暖,他感受得到华阳对他用情至深,也越来越对华阳感到眷恋,他对华阳本就欣赏敬重,共渡风雨相濡以沫的经历让他更加珍惜彼此的情感。
还是华阳催促他道:“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若天色晚了就别赶路,早点找客栈休息。”
两人依依惜别,直到李义山的人影早已消逝无迹,华阳才转回家来,她的心顿时一片空落落的,院子里、屋中到处都存留着他的身影他的气息,令她不忍去打乱任何一件摆设。半晌,她才想起几天前成衣铺要求她绣一套婴儿的服饰用品,要求十日内完成,这两天因玉溪出门的事,她还一针未动呢,她拿出绣品来,开始飞针走线绣了起来。
直绣到落日西斜,华阳正在盘算玉溪此刻到了何处,忽然听到院门被拍打得咚咚响,她不免有些奇怪,她从不邀请外人来家的,谁会这个时候上门来呢?她来到院子,隔着院门的缝隙向外望了一下,竟看见一脸不耐烦的王香爱,她身后居然还跟了好几个人,都穿着便装佩着长剑。
华阳心里一下就明白了,她回头环顾了一下,该来的躲不了,好在不必牵连玉溪,她平静地打开了院门。
王香爱收起了一脸的不耐烦,满脸堆起笑来道:“华阳,果然是你,我就知道,除了你,别人绣不来这么好的花。”
华阳点了点头,他们果然是因为这个找到了她,因为用度有限,他们这样执着地寻找她不是没有目的的,她淡然地看了王香爱一眼,等着她的下文。
王香爱仿佛一脸掩不住的兴奋:“华阳,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娘亲也是不得已啊,娘亲也是为生活所迫,逼不得已才那样对待你的。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你父亲了,你跟我走吧,我连车都备好了,见到你父亲,他很快就会弥补你的。”
华阳并不想揭穿王香爱,她淡漠地看了眼前的几个人一眼,没有惊惧,也没有慌张,只是抬头留恋地望了一下玉溪早上出发离去的方向,不知他到了哪里?可还安好?今生缘浅,身不由已,两颗泪从她眼中滚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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