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道语气淡然道:“人有人灵,物有物灵,所谓生灵,便是此意。”

“这个我懂啊,您早就教过了,这不是入门第一课的基础内容嘛。”李长安疑惑。

“遭此巨变,公孙拓的性灵震荡渐散。全赖他自己心性坚定,强行将散开的性灵聚拢。若不然,怕似早就疯球喽。

替他收收灵、凝凝气,莫要冲散了心神。”

“哦,”应了一声,李长安想了想,说道:“师父,是这样哈,徒儿也不是怀疑您的本事,只不过,咱也不知道那妖怪有多厉害。

是不是先观察一下,了解情况、摸清对方底细,再制定几套方案。

最好提前准备足够多的符箓,如果有厉害的法器那就更妥。

不过,要我说,最保险还是请仙人大师伯来…”

老道睨了他一眼,“球囊,怕了不似?”

“能不怕吗?您不是说我这三脚猫功夫,给妖怪塞牙缝都不够嘛。”

“哈哈…”吕老道朗声大笑起来,“依公孙拓所言,那妖邪行凶粗野,该当还未入品级。

以你所学,若真遇上,顺手收了这等不入流的小精怪便是。”

纳尼?!!李长安下巴差点掉下来。

“逗呐,还顺手收了,您咋不说顺手把我自己个儿埋了呢。”

吕老道捊着白须,敛起笑容一本正经道:“李长安,你乃我无极仙山、悲呼峰一脉,第九十九代单传弟子。

虽无灵根妙骨,修炼不得,但即便是你所学的皮毛术法,也比这世间大多外门弟子所学,强过百倍。

你若连收个小精怪的本四都没有,那为丝我也太逊了。”

近朱者赤,老头跟小徒弟这儿学了不少新鲜词、俏皮话。

“我…有这么厉害,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李长安嘀咕了一声,将信将疑地盯着师父,还是很不放心,“您也说我是九十九代单传,独苗苗,您可不能不管徒儿。”

“嗯…”吕老道不以为然道:“为师先去见个人。”

“见个人?不要吧!”李长安脸皱作一团,扯住老头的衣袖道:“别这样啊,师父,伦家怕怕…”

“怕个球囊,你可是我吕无相的徒儿。丢人现眼的玩意,长恁高有竿子用。”

吕老道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再不去搭理怂货小徒弟,撩开车窗遮布,扫了眼官道两旁并不算多的行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

午后申时,冬日暖阳,是个好天气。

临江城南,五柳铺大街,井水巷。钱塘县最繁华的大街,没有之一。

高墙大户,公孙府宅前院大门外,围满了巷头巷尾、以及隔壁十八条巷外的街坊乡亲。

院门大开,挂了层半透明薄纱,从外头往里看,除了那些来回走动的公差人影之外,多的便瞧不清了。

更奇怪的是,大半天过去,竟没见一具尸首运出来。只闻得那冲鼻的腥味儿,街坊们纷纷猜测起公孙家究竟是遭了什么难。

“莫不是招惹了野狐山的强匪?半夜里摸上门来了?”

“不能吧,我们家住对过,昨夜也没听着什么打斗的声儿。不过,后半夜隐隐约约是听着那么几声吼。”

一个中年男人刚说罢,一旁的妇人便讽道:“就你那睡着雷都劈不醒的德行,能听着声儿怕是天都得塌了咧。”

男人看着自家的傻婆娘,正想教训两句,便听另一个干瘦的老者,压低声,小心翼翼道:

“前几日里,公孙仰与那鼓楼旁买猪肉的郑屠,起了几句争执。这事儿,我是不是得跟捕爷报一句啊?”

中年男人支招道:“等捕役招街坊们问话,再看情况要不要讲。你这老头,也不怕郑屠听着了半夜提刀来寻。”

老头吓的浑身一颤,“唉呀,休要吓唬老朽…”

这时,一名身穿藏蓝色捕役制服、头戴乌色幞帽的年轻男子,冲围观街坊挥手,厉声道:“都别吵吵了,即刻散去。”

不远处,街巷口。

一个着相同制服的中年男子,匆匆跑来,冲进公孙府宅大门。

院内,所有七零八落的尸首都被白布所盖,四处皆是半干未干的血涸于青砖地面。

十几名捕役与仵作,正检查着府中每寸角落。

“首捕!”中年男子撩纱进门,冲站在一座假山旁背对院门、身材非常壮硕的男子,拱手报道:“来了,马车进道。”

“清场。”

男子的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很是浑厚。

他身上的蓝衣有暗纹刺绣,领口及袖口处多了些精细的银色滚边,头戴的幞帽款式也与普通捕役不同。

“是。”

中年捕役应了一声,快速冲进内堂,冲正在勘查现场的同僚挥了挥手。

捕役们反应极其迅速,眨眼功夫撤离此处。

几名反应稍慢的仵作,也在那中年捕役的催促下赶紧收拾工具,像被赶着似地出了院门。

此时,门口的围观者,也在年轻捕役的威斥之下,尽数散去。

不多时,两匹马力的马车入巷,停在了公孙府大门前阶下。

车夫还没摆好脚凳,李长安就先蹦了下去,一边扶着师父下车,一边殷勤道:“师父,您慢点。舟车劳顿,可别再崴着脚咯。”

??吕老道茫然地瞧了徒弟一眼。

这鬼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如此做作,准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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