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儿脚步匆匆一口气回了房间,把门砰地一关,才转身靠在门上深呼出一口气来。屋子里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沉默半晌,把那另外一只镯子轻轻退了下来拿在手中,慢悠悠踱到桌旁坐下。

桂儿随手燃了灯烛,将那玉镯迎着火焰细细端详着,那火影浮在她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正巧挡住了她眼底细碎的情绪,同时,恰有一朵娇花在她唇边缓缓绽放开来。她专注爱怜地凝视着那只玉镯,就像在看心爱之人的眼睛,笑得一脸灿烂。

果然,天下男人都是一样的,面对一个美貌女子的冤屈和无助,又有哪个能不心软动容呢?就算是他遥歌也不例外。桂儿越笑越觉得可笑,到最后笑弯了眉也笑趴了腰,连一口气都要顺不上来。可她微眯着的眼睛里却是冰寒彻骨,装满了嘲弄和讥讽,全不见半点笑意。

血色帷幔无风而动,一颗颗圆润硕大的夜明珠犹自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辉。这光虽好,比之烛火却还是太冷。在这镜永楼中好像一切都是这样,到处皆是名贵华丽世所罕见的东西了,可是排排堆砌起来,终究是毫无人情温暖可言的。

一只苍白如同死人的手漫不经心地拿起玉几上的金盏,捏在手中懒懒地晃了几下,最后干脆一仰头,将杯中的绝世佳酿喝的半滴也不曾剩下。那人披散着一头滑如锦缎的墨色长发,半躺在一张黄檀摇椅上,一双赤脚被另一个半跪在他面前的高大身躯小心握在手里,轻柔按摩着。

空气中飘杂着醉人的酒香,就算不喝,光闻着味道也要昏头了。赤涵闭眼享受这份难得的舒坦,脸上终于有些放松的神色,便顺手又一杯酒灌下了肚。灰汲恭谨跪在他面前替他捏着脚,面上却有些迟疑犹豫,以至想着想着,连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赤涵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动了动脚趾头就惹得灰汲诚惶诚恐,赶紧放好赤涵的脚就立马磕头大声道:“灰汲该死,望大人治罪!”赤涵懒懒把脚收回来翘起了二郎腿,闭着眼幽幽道:“灰汲啊,你好像很怕我,莫非是觉得我对你不好吗?”

灰汲哪敢这么想,慌忙否认:“大人对灰汲恩重如山更是百般照拂,灰汲永生永世都铭记于心!灰汲只是敬畏大人,若是因灰汲而惹得大人不快,灰汲甘愿以死相抵,只望大人能够安乐。”

赤涵听了终于睁开眼睛,笑道:“起来吧。你啊,多少年了还是这样,心里有点事就藏不住。有话就说别磨磨唧唧的,是不是桂丫头带了信儿?”

灰汲闻言,才敢把头抬起来回道:“是。桂儿信上说,一切都如大人的安排顺利进行着,只是果如大人所料,那遥歌终是起了疑心,她便按照大人教的法子敷衍过去了。”

赤涵又把脚伸过去踢了踢灰汲的手,示意他继续按。

“我就知道,阿曲这儿子可比他老子机灵多了,是他教子有方。只不过多少还是欠了历练,嫩了点。”

灰汲应道:“是,大人妙计,遥公子自然料想不到。楼中与桂儿的传讯来往皆按大人的意思,明信之内还含了暗语,只有咱们自己人才知道破解之法。外人就算看见那东西写了什么,也万万看不出半分端倪。”

赤涵点头道:“凡事以防万一还是多留一手比较好。那我交代的正事呢?她办的怎么样了?”

灰汲沉声回道:“那东西给遥公子喝了,据桂儿所述,遥公子体内的两种灵源确实对那药水里的东西反映强烈。遥公子在短时间内丧失神智,灵息暴动。虽然只稍微松动了他的封印,可是只仅仅那一小股散出了封印的力量就十分惊人了,想来的确如叶存息所说,那东西应该是能使遥公子的力量在短时间之内成倍增强的。”

“不过药水产生的作用维持时间很短,消散很快,也没能对封印造成实质性的破坏。”

赤涵思衬了片刻,道:“他身体如何?”

灰汲回说:“药水失效后耗干了遥公子的气力,昏迷两天才醒过来,之后又喝了几天药,才勉强算是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

赤涵闭上眼向后靠去,轻声喃喃着总结道:“有反应是真的,作用也差不离和他说的一样。但是维持时间很短,还都只是临时性的效果,最后还把人家弄得筋疲力尽都起不来床…”赤涵忽然嗤笑—“它这是什么破烂东西?”

他的声音极轻极淡,话说的也缓慢,灰汲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恼火,心下一沉。

只见赤涵万分悠闲地抬起胳膊撑在了那摇椅的扶手上,借力一点点坐了起来,然后又一点点探过身子,忽然猛地伸手扯住了灰汲的领口,一把就将他拽到自己的面前,轻而易举。他脸贴脸地逼视着灰汲,目光里含的是十足十的危险怒火,可是一开口,语气却如春风拂面。

“去找叶存息,跟他说,可不能这么玩呀。给我换了重新配,要还是这样,我可就要不高兴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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