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和柳心仪重拾旧缘,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她提起,他害怕被柳心仪会拒绝。晚饭,是柳心仪送来的排骨,是她亲手炖的。他以为会是女儿给他送来,但还是异想天开,还是莫大的失望。他很感激柳心仪为他付出的努力,她没有嘲笑过他,之前,他担心这个女人会失去理智,不停地去指责他,但是,没有,他心存感念。他开始自己嘲笑自己了,不单单是自责。他捫心自问:“你当年那种绝绝的勇气哪里去了?径自地走出家门?现在,你有什么颜面回头?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她们母女眼前?你想用道德绑架她们,这是你最后的挣扎!”他为自己想得太多了,精心地安排好自己,想可进可退,来去自由。柳心仪就是他的退路,他想原路返回了,他想走的路,并不像他想得那样一路风景,一路欢歌,每一步都是艰难的。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绝处,是否能够逢生?想吃排骨,是他自己向柳心仪提出来的,那是她的拿手菜,柳心仪依旧很爽快地答应了,她还说,让女儿给他送来。他感觉自己是厚着脸皮说出口的,最大的可能性会被拒绝,那样,实属正常。不被拒绝,反倒让他越发地不自在。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吃下那排骨的,味道没变,还是当初的家常味,但没有吃出开心的滋味!
他想听柳心仪讲一些故事,诉说她是如何独自带着女儿,走过那二十年的岁月,而且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很遗憾,他只听到柳心仪这样问他:“你知道,女儿受了多少别人的白眼吗?受了多少同学的欺负吗?她流过多少眼泪?还有,你知道,女儿为什么不敢去谈恋爱、不敢去结婚吗?你知道,女儿今年多大了吗?”这些,他真是没有认真地想过,难道,都会与他有那么大的关系吗?怎么会呢?复杂到如此地步!他简直不敢信!女儿三十五岁,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对于女孩子,这个年龄意味着什么?是灰色的,暗淡的,渐渐地,容颜褪去。他记得,自己的女儿很漂亮,那眉毛像柳叶,皮肤白白地,眼睛很是清澈而有神,笑的时候,嘴角翘翘地,扎着也是翘翘地马尾辫!现在,女儿是什么样子?他想见到她,马上!一刻都不想等了!那种煎熬,很难受,也很难奈,他几晚都没有睡好了,半夜,会突然爬起来,坐在一片漆黑之中,静静地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他梦见女儿就站在身边,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你是谁?真的会是爸爸吗?我怎么不认识你呢?”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女儿,但女儿立刻就消失了!他害怕漫长的夜晚,不能踏实地去睡觉,很是折磨人的。
有人敲门,又是房东,来催要房租的。他已经欠了两个月的了。房东当然不高兴,他上个月说,女儿会来给他付房租的,可是,房东并没有看到他的女儿。今天,房东必须要拿到钱才行,否则,就让他滚蛋!“你女儿什么时候来?这个月的也到期了,你到底有没有这么个女儿?不会是编了来骗我的吧?”房东用质疑的眼光看着他。“我会编造这样的谎言吗?你看着吧!我女儿一定会来的!”他向房东承诺,如果再给不了房租,他就搬走,去住澡堂子!“哼!我这儿可不是慈善机构,一言为定!男人,不能说了不算!”房东走了。他过得什么日子?活得都不像个男人了!成了丧家之犬!他似乎闻到一股异味,那是他已经开始溃烂的脚指散发出来的,这种味道,会越来越重,越来越恶臭,直到把脚指都烂掉,露出森森白骨!他没钱医治,慢慢将不能走路了。柳心仪不知道实情,以为他崴伤了脚才一瘸一拐地,所以,想喝点排骨汤,有助于愈合。他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能对柳心仪抱太多的希望,这个女人已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只是因为女儿的存在,才有一点瓜葛的。他的希望,全都在女儿身上了,以道德绑架女儿,是他最后一张牌了。
他从柳心仪那里,得到了女儿的手机号,但他一直没有打过去,如果被女儿拒绝,那他死的心都有了。他不敢给女儿打电话,想打的时候,会心惊肉跳!手会发抖!他一次又一次,想拨通,又放下,重复着这个动作。他不是表演给自己看,而是不由自主地。想做,却不敢去做,不像从前,他想做就做。他和女儿,说些什么呢?从哪里说起?他感觉自己并没有想好。过去,他真的不想再提起了,仿佛成了一场空梦,可是,他从过去走来,抛不掉过去的影子。女儿,只在他的过去里出现过,与他的现在无关。他想让女儿只回到他的现在,忘记他不堪的过去,当做梦,淡然释怀。他有时会有幻觉:女儿在敲门,等他来开;女儿会给他打电话过来,等他接起。他闭上眼睛遐想,自己欺骗自己:开了门,女儿笑着,站在他面前,婷婷玉立;接起了电话,里面有女儿甜甜的声音,喊他一声爸爸!虚幻,有时也会很美好,令人陶醉!他感觉脚不疼了,心里暖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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