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坳在陆家村南边,那儿全是旱地,无法播种水稻,村民们多种植果树和搭建牲畜园。

村子最南边则大部分用来做坟地,因为曾经有风水先生来陆家村看过,称陆家村的风水,以秋夕为天,西山为地,南坳为宇,东山为荒。

东山最不适用于风水,但是东山那一片却是陆家村的天字号水地。

地域环境和风水有时候真是一点都搭不上边。

不管这个云游先生说的话有几分真实,反正村里的大部分长辈都信了。

族长说可以用公款给父亲在西山买地,堂伯偏要窜出来,要让出南坳的地。

谁稀罕啊。

族长问她:“聚水?聚什么水?”

宛南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她总不能告诉族长说,四天后大雨倾盆,山洪爆发,整个村子里,除了东山坳,就是南坳被水淹的最严重吧。

前世她们前脚刚刚给父亲立了衣冠冢,后脚山洪就追来了。

因为是衣冠冢,族中也不重视,连棺椁都没打,水一淹过来,还没压实的土都被洪水泡湿冲走了,棺材都露出两个角,里面的陪葬衣服和器物就更不用说了。

宛南不听话,堂伯挺生气的,毕竟养了宛南好几年,堂伯训起她来毫不客气:“胡闹!南坳要是能聚水,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做畜园吗?那儿可是旱地,水都引不过去,你还想聚水?”

宛南垂头,倔强的说:“总之南坳不行,这几天总下雨,说不定哪天就被山洪淹了呢?”

族中另一个叔说:“宛南,这话可别乱说啊,祖宗会怪罪的。”

毕竟那儿也葬了许多陆氏先人,要真发山洪了,被先人们怪罪怎么办?

有些事就不能说,一说一个准。

大家都很忌讳这些东西。

族长看着宛南,以为宛南是一片孝心,只是想要为父亲找个好地方才这样说的,他摸了摸宛南的头,说:“好孩子,不用着急,我不会委屈了阿烺,就西山头吧,这钱族里出,你们姐弟俩不用还了。”

众位叔伯们没有什么意见,毕竟那是一位差点被刻上“荣宗碑”人,族里出钱给买块西山头的地,也不算过分。

只是堂伯有些不高兴。

这样一来,那一亩天字号的水地,就不能正大光明的弄到手了。

宛南直接跪下给族长磕头。

这事就这么定了。

西山头不错,虽然比不上秋夕山,但至少也是仅次于秋夕山了。

出殡那天,天朗气清,一直以来的绵绵细雨难得放了晴。

村里来了很多人,都跟在出殡队伍后面,送这位差点被刻上“荣宗碑”的将军最后一程。

这么些天里,宛南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差点”二字,她也最是听不得“差点”二字。

什么叫差点?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父亲的功德没有差点,差点的是朝廷,是当今天子。

总有一天,她要亲自拿起刻刀,将父亲的大名刻到荣宗碑上,让这些人好好瞧瞧。

他们总得把这一点补上。

宛南的家,就在南山脚下,出殡是往西走,她们走过果园,走过晒谷场,路过祠堂,来到秋夕山下。

宛南牵着弟弟的手,跟在族长身后。

弟弟已经知道父亲没了的消息,他也才六七岁大,很多事都不懂,没见过父亲几面,上一次见到父亲,还是他三岁的时候。

现在再想起来,脑海的印象是一片模糊,他已经完全记不清父母双亲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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