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人,赤膊的姚宝在众人看来,似乎成了一尊黑泥金刚塑像。
他昂着头,眯着眼,面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伤口崩裂,从细小的口子向外淌出血水,宛若细流淌过千疮百孔的黄土大地。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证明?
场间一片寂静,即使是再铁石心肠的硬汉,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潸然泪下。
可是,晏宁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盯着慕容延钊看了一会,忽然道:“慕容大帅如果觉得我这位部下冒犯了你,请把他斩了吧。”
慕容延钊只觉胸口热意涌,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面色刹那变得铁青。右手几次抬起,又无可奈何的放下。
片刻后,他向旁边使了个眼色。
王全斌走出,来到晏宁面前,蒲扇般大的手掌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若无其事道:“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过刚则易折,尤其是面对自己无法抗衡的存在。”也不等晏宁答话,径直走向姚宝。
他走得不急不缓,走在将士之中,好似走在自家的菜地里。
天下已很少有事情值得他注意。
在场的将领之中,他的资历最老,也最大。
王全斌虽然年近花甲,须发也已白了大半,但是精神矍铄,面色红润,笔直的背影就连少年人都很少能比得。
他从少年时期就担任后唐庄宗的侍从,兴教寺事变时,李存勖的手下全部逃亡,仅他和符彦卿等十几人拼死护卫。
王全斌尤其和符彦卿关系亲厚,两人不仅有着五十年的友情,更是儿女亲家。王全斌的二女儿嫁给了符彦卿的长子符昭信,尽管符昭信在几年前去世,但还留下了一个女儿符芷凝。
东路军进入河东之前,就是王全斌暗中告知,在河北装病的符彦卿,李筠已退守晋城。符彦卿得到消息后,知道大势已定,于是派遣自己的两个儿子带兵参加围讨,以示诚意和立场。
王全斌站在姚宝面前不远不仅的位置,目光看来就跟老农看庄稼一样,平平无奇。
但姚宝却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压力,他的腿渐渐弯曲,双脚渐渐陷入地里。他那黑黑的脊梁微微驼着,似乎有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在面。
姚宝的脸躺下汗珠,面颊微微颤抖。
过了一会,王全斌弯腰,自地捡起军服,亲自披在姚宝的身。
他说道:“太阳毒,长期暴晒对伤口恢复不利,快把衣服穿吧。”
姚宝默默穿好甲胄。
王全斌看着姚宝,目光里射出比刀锋更锋利的光芒,道:“你是一个好兵。”
姚宝默默回到了队伍。
晏宁也回到了本来的位置,慕容延钊抱着胳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一场风波归于平静。
但众人心里清楚,矛盾只是从表面转移到了水面之下,在看不见的地方,斗争往往更激烈,更致命。
高怀德回头对晏宁低声埋怨:“何必强出这个头?他要闹就让他闹好了,等官家来了,看看他那副嘴脸,必定会苛责他的。”
晏宁默默点头,含糊道:“我也没法子,我若不出这个头,往后谁还会为我卖命。”
高怀德叹了口气,显然十分不如意。
晏宁却发现了这其中的微妙,慕容延钊真的那么浅显吗?如果他是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做到禁军最高位殿前都点检?
他的大脑迅速转动,联想起后世这几人的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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