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斜。冬天的天,黑的早,黄昏很快就要到了。
十六寺后门巷子口外,是一条宽阔的大街,直通北城门。街上有一家规模挺大的车马行,因为靠近十六寺,出城又方便,所以十六寺经常雇佣他家的车马。今天一早,小寺丁达达过来定了三辆车两个车夫,以及几匹马,说好下午用,提走车后,却一直没有动,一直停在巷子口外的集市边上,和那些拉货的、卖菜的、等客人的车混在一起,似乎还在等人。车夫也不敢问,反正有人给钱,在车上晒太阳打盹儿,也挺好。
拉车的马儿无聊的喷着嘴儿刨着蹄子,引得马车后跟着的几匹马一齐打响鼻。车边达达焦急的转圈,车上的车帘子不时被掀起,一个人从里面不停的向外看。只有一匹老骆驼半闭着眼,老僧入定似的不理睬这些骚动的马,和焦虑不堪的少年。
达达知道自己出来的有点早了,可是上午十六寺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后,他实在坐不住了,他心里虚。而就在他心虚难忍的时候,已经换成男装的蔷薇主动跑到他这边来了,手里还拿着他给的药——这位美女的境况比达达更惨,往日在达达面前的端庄大气、智慧从容,全都丢到了爪哇国,她一直要护着的人,要阴谋偷偷出寺的人,竟然被外面的劫匪当做人质抓走,一去不返了,当她确认这一点后,犹如晴空霹雳,震得懵了。虽然大法师一再保证那人不会有事,但是蔷薇还是心都碎了,她决定自己亲自出去找,无论历经怎样的艰难困苦,她也要把那人找回来。寺内混乱,无人管她,原来密密议定的计划已经泡汤,也用不着了,所以,趁着混乱蔷薇就跑到达达这里了——至少,计划的下半段可以用上。
两个焦虑到魂不守舍的人一合计,一拍即合,马上就收拾东西出了寺。要不是达达死活坚持在预定的地方等着阿乌,蔷薇早就要把马车赶走了。
达达不肯走,蔷薇急得没办法,她还要用这些人,只好按捺下焦虑,在车厢里枯坐。“每临大事,要有静气,每临大事,要有静气,”蔷薇默默念着,好久才生出一点静气,开始习惯性的观察窗外。
他们虽然有三辆车,但是这个地方最适合观察的位置,并不在他们这里。那个最适合观察的地方,左可以观察十六寺,右可以观察远处的城门,那里恰好也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帘子也是打开的。
蔷薇不由得心生好奇,是什么人,也像我一样焦虑的观察着这里的情况?隐约可以看见那人脸色不太好,偶尔还有一两声压抑的呻吟声传出,蔷薇更好奇了,病人在这里干什么?她敏锐的觉得有些奇怪。
眼看着日头向下落,寒风渐起,十六寺后门处的信众,就像被风吹起的落叶,渐渐的稀少了,还有半个时辰就关城门了,谁不回家呢。只有集市上卖小吃的摊位,开始进入一天的最高潮,各种烤羊肉串的、卖羊肉泡馍的、卖沙葱莜面的、卖筋头巴脑的,慢慢热闹起来。
达达望眼欲穿的远远盯着十六寺的方向,对飘进鼻子的香气置之不理。
然而那香气锲而不舍的往他鼻子里灌,他皱着眉头侧目看去,只见一对从市场里走出来的小夫妻正从他身边经过——都不怎么俊美,很普通的样子。男的黑红脸膛,女的则面容僵硬,还挺着一个大肚子,披着一件俗气的花披风,那女的身上脂粉气扑鼻,难为她丈夫还很体贴的紧紧扶着她。
令达达诧异的是两人身后跟着的马匹,两匹大马,一匹小马驹。此时三匹马身上胡乱搭着些破旧的货筐、毯子之类的东西,像是进城买东西的牧民,天光渐暗,别人也不太注意——达达却猛地瞪大了眼,那些马匹,没人比他更熟悉,是十六寺里养着的宝马,是他达达亲手饲养的宝马!这些马一次都没舍得让外人看见过,早上他刚送到十六寺角门外的,怎地到了这样两个惫懒糟乱的男女手里?难道是贼?
达达刚要惊呼,忽然听那男的笑着对女的说:“扯!黄牛不拉车,乌鸦不会飞。要问哪里去?山上有石堆。咱们不如分头走吧?”
达达猛地咽下了自己的话,这声音,这声音——。
这时,听见那女的回答道:“强哥儿!强哥儿知道吗?田园将芜,宜栽李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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