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梦华一个人走在雨里,没有撑伞。
微雨落在他的发梢上,萧萧不歇。
地上青砖与泥沙被雨水润湿,显出褐色的晶莹质感,雨声潺潺,绵密的雨脚落在地上堆积的水坑中,晕起涟漪。
一圈又一圈。
他沿着文德殿的宫墙,一边走一边回想着郁离霜教他的那些招式,记忆偶尔会掺杂进一些毫无逻辑的生活片断。
在这些片断里,他看不清自己,只知道来来去去,他都是一个人。
一个没有人知道的人,是孤魂野鬼。
身后响起“沙沙”的脚步声,说梦华转头一看,是甄金楼打着伞朝他走来。
“太上皇,您可别淋坏了身体。”
纸伞隔绝了风雨,但说梦华心间的雨却没有停,他问甄金楼:“郁离霜走了吗?”
甄金楼回道:“是,郎尹已经出发了。”
说梦华扭头看向文德殿对面的宫墙,上面还留着郁离霜掷出银针的痕迹,然而银针已经被人取走了,他知道那是明家姐妹所为。
谁也不能想到,郁离霜的银针上居然刻了字,说梦华翻的是起居注,他卷起的那一面,正好有团公公的名字。
她把信息刻在银针上,随后借机闹腾一场,看起来是为说梦华昏倒了着急,其实只是为了送出情报和拿回要挟徐裴野的长命锁。
不知为何,说梦华有些不是滋味。
也罢,反正自己晕倒一半也是装的。
“回去吧。”他对甄金楼说,算时辰,徐裴野的图该画得差不多了,明家姐妹也应该找上小团子了,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但他并不高兴,现在的他,和他曾经希翼的光辉英雄形象相差甚远,而且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徐裴野画了一张简易的皇城守卫图,但是明了而具体:位置,人数,班次,武器装备,直属长官无一不详。
说梦华一言不发,就着昏黄的烛光看了很久。
徐裴野站在他旁边,看不出他究竟是否满意。
徐裴野画图的时候,原想有所保留,但他琢磨着说梦华的心思,是极为细腻又多疑的,不可能满足于一张简略的布防图,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标注在上面了。
至于要不要作假,他也是想过的,埋下一个隐患防一手说梦华,可是要防什么呢?
一家人的性命全凭人家一句话定夺,这样的防备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走一步碟中谍,最后还是选择投靠摄政王,反将说梦华一军。
但是,他能斗得过说梦华吗?摄政王又有几分胜算?
林望乡说的不假,普天之下,只有皇上是正统,太上皇是皇上的爹,是正统的正统。
摄政王先行发难,终究是理屈,而太上皇要重掌大权,则是名正言顺。
只是说梦华比徐裴野预想中的还要多疑,他竟然对着图纸上的内容开始推演起来,若是真中掺假,应当会与其他地方的数据相互矛盾。
林望乡、徐裴野与其他的小军官站在说梦华身侧,都屏气凝神地看着说梦华,等候他的回应。
秋天的雨夜,寂静幽冷,这间点起温暖烛火的房子便成为飞虫理想的避难所,几只飞虫在屋内飞起飞落,甄金楼瞄准一只,抽起手中的拂尘对着那灰褐色的夹子虫猛得一拍。
“嘭”得一声落在木门上。
气氛严肃的空间中突然泛起异响,林望乡被吓了一跳,随后他无奈笑了一声:“甄公公,你在干什么?”
甄金楼也尴尬地笑了,说梦华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声音温柔:“拿熏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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