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力看方银火如此无赖,虎躯一震,啐了一口唾沫,狂骂道:“腌臜鼠辈,下作之流,身为灵师不谋进取,尽做些苟且之事。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今天你就是十转灵师,也要把账给我还清喽!大伙儿,上!!”
方银火神色一凛,冲王大力吼道:“你这大字不识几个的糙汉也会背《四国演义》了?岑萱教的吧。哼,你们可要想好,我可是翡….轻点儿,轻点儿!”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五花大绑了起来,固定在风筝上升往高空。
“村长你来救我了!我果然没看错你!”关键时候,方银火看见急匆匆赶来的村长一行人,喜形于色。可他没想到,村长来到议事大院后,脸上尽是微笑,搭了一根凳子就坐下来喝茶了。
“…”
岑萱一手拿着扩音仪,一手拿着一张约有三米多长写得密密麻麻的宣纸,高声吼道:“方银火,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接下来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只听一道如莺啼般清脆的铃音从耳边划过:“七月三日,你伙同金某以庆祝开灵为由强开了赵家酒窖,共计损失二两三钱。”
“同日,你酒后乱性,闯进李小苏的闺房,打破瓷器陶器若干,造成直接经济损失七钱三文,精神损失八钱七文,合计损失一两六钱。”
方银火怒道:“我反对!那天她都不在,哪里来的精神损失?”他因大声说话而蠕动了一下,衣服里的钱袋却因此不小心掉下,瞬间遭到哄抢。他心疼地眼泪直打转儿。
“黄花闺女的闺房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吗?你这是行凶未遂!”
岑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七月四日,你联合花…你胆大宝天,仗势欺人,以灵师之位挨家挨户地强收高额礼金。去除一部分应该给你的,其余共计三十八两六钱!”
方银火泪珠滚滚,厉声道:“你给我等会儿,我一共都只收了二十两,哪里来的四十两!!你们唬驴呢!?”
“休得狡辩!”岑萱使劲摇了摇风筝的线,方银火被甩得头晕眼花,吐出一口胃酸,刚好洒在村长的茶杯上。
……
高飞的大雁环抱着西沉的落日,初诞生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橘黄。安谧的桐鹿村,若是以前,此时应该尽是炊烟灯火,孩童笑语;可村子现在却是鸡犬无声,空空如也。
大家都去议事院里看村长审判翡绿高等的天才灵师了。
议事大院,岑萱如莺啼般轻灵的嗓音在扩音仪的增幅下变得震耳欲聋。方银火被绑在风筝上,腿脚发麻。
“七月十三日,你在西北坡毫无理由地刁难赵二虎,影响极为恶劣,精神损失费共计一万两。不过二虎哥心宽仁厚,你就不用赔了。”
“…”
岑家姑娘在念完这一项罪名之后突然眼冒泪花,哭了出来。睫毛与嘴唇被淋湿,煞是可怜。
她用袖口擦了擦眼睛,颤声道:“七月三日至七月十五日,你威胁孤儿寡母的岑家为你做饭,还不给钱!亏欠的饭钱共计二两三钱五文!下作,下作!”
“难吃。”
“闭嘴。”
“最后一项。”岑萱顿了顿,小声说道:“七月十四日,你伙同可亲姐霸占了徐老三家的三亩香酒花田,可否属实?”
“不属实。”疲惫的方银火回答得铿将有力,围观的村民立马就躁动起来。
一老太道:“我那天看着呢,方娃子提着一把镰刀就把花全割了。”
一青年道:“对对对,我也看到了。他还立了一个牌子,写着:‘徐家与狗不得入内’。字字属实,怎么会是假的呢?他就是抢地了!”
一大爷道:“这地本来就是秦寡妇的,何来‘抢’字一说?”
一瘪子道:“谁说的?当年大飞留遗嘱了?这女人四年都没生个孩子,凭啥给她?”
村民们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大家都各执一词。有一精瘦男子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方银火的鼻子一通乱骂:“狗贼!你跟那偷男人的娼妇强占了我死去哥哥的香酒花田,怎么就不属实了!?那么多村友都看着呢!你不要装…”
徐老三话还没说完,方银火已是面如寒潭,冷声道:“谁是娼妇?”
花村长见势不对,从岑萱手中接过扩音仪,高声说道:“依我看啊,秦姑娘这事儿还有待商议。村里会派专人来调查原委,大伙儿都散了吧。”
村长的话还是非常有分量的,大院的人都纷纷拿起凳子往外涌,很快就只剩下零星几个人。王大力在岑萱走后,迅速地将方银火从空中卸下,急忙解开绳子。
方银火拍了拍王大力的肩膀,奸笑道:“大力,哥们儿今天让你帅了吧?这还搞不定?”
“好嘞哥,今晚请你喝酒。”大力嘿嘿一笑,连忙跑去追岑萱了。
诺大的院子一时间只剩下村长和方银火两人。哦,对了,还有被打晕在柴房的金前豹,一共三人。村长给方银火扔了个黄糖馒头,方银火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村长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管,往里面塞了点烟叶,一边咳嗽一边问道:“大鱼大肉吃多了,还是馒头好吧?”
“哪有,还是肉好吃。”
“快点吃,吃完了跟我看你爷爷去。”
方银火嚼馒头嚼出了声。
月牙轻轻,高悬在东方的山林。水流涓涓,装满了星光的蜜语。
村长觉得有点冷,穿上了一件破旧的狐皮外衣。他给石碑放上烟叶,和方银火说起话来:“都是一个村子的,怎么势同水火?”
方银火并不答话,而是坐回地上,从袋子里拿出一包香喷喷的卤猪肉,炫耀道:“诺,芜缺大爷,香吧?可亲姐做的。”
花村长乐呵呵地摸了摸斑白的胡子,拿出烟管想抽烟,结果发现烟袋里烟叶不够,又把地上的烟叶给捡起来了。
“呼…”村长熟练地吐出烟雾。看着灯火通明,一片安详的桐鹿村,他苍老的脸上似乎多了几丝光彩。
“在我小时候,咳咳,夜明灯还是稀罕物什,除了大户人家没人买得起。”
“咳咳咳,咳咳咳,你爷爷啊,咳,那时候是村里最强的灵师,咳咳咳,修为高达四转。有一年兽灾,咳咳咳,呵呜呜呸,银鹿村和炎石村相继失守,官军节节败退…”村长从喉间吐出一口痰,神采奕奕。
眼瞅着七十多岁的村长又要开始说书,方银火急忙打断:“得得得。您啊,还是去给小妍讲吧。”他的语速很快,口里还有东西,猪耳朵里的卤汁溅到了村长脏兮兮的衣服上。
“这娃子。”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顺手就将一块猪心肉放进嘴里。肉的香味在口中弥漫,有几丝因为过度咀嚼而陷进了牙缝。
村长折了一根小枝剔牙,把剔出来的肉又咽了进去。临走前,他用拐杖探了探路,自言自语道:“山路难走啊!”
方银火看着村长佝偻的背影,把剩下的肉全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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